竹青的锈刀在似动非动之间,无声无息之际,一股无坚不摧的锋芒,幽灵样从獬豸刀锋口一线白刃处射出。
“念空砍!”
岭南隐者的喊声中,他身前风灯一阵涌动。
一线白色锋芒过处,荧光水珠崩裂,飞起漫天璀璨亮珠。
岭南隐者身前风灯炸裂,激起一片火光。
火焰乱蹿,惨呼声起。
雨中,地面,火星点点,无情燃烧。
竹青抬头见还有四盏风灯在对面雨幕中鬼魅样跳动。
他大吼一声,腰背猛然一躬,豹子般蹿起。
獬豸刀幻出灿烂锈色,黑暗雨幕间,顿时幻出一片昏黄。
“意中杀!”
岭南隐者的喊声刚起,四盏风灯已飘起,在半空中一分再一合。
耀眼白线从昏黄中突出,似银蛇撕裂苍穹,奔袭而去。
四盏风灯一合之际,正迎上那道电闪样白光。
凄厉的惨呼声中,风灯破碎,积水的地面上,燃起一道火墙。
雨幕中有几个着火的人影,妖魔样在蹦跳扭动。
焦糊的臭味,四处弥散。
竹青身子刚一触地,锈刀一顺,又要发出杀人刀法中第三招“如愿斩”。
杀人刀法虽就三招,却是至刚至猛,霸气异常的三招,也是最费内力的三招。
竹青现在修炼了草木神功,虽没有大成,一气口使用三招杀人刀法,在内力上是没有任何问题。
五年前,身负绝世武功的伍道策,也就堪堪接住“念空砍”一招,败在第二招“意中杀”下。
竹青见前两招只打灭六盏风灯,最强对手岭南隐者还在,他不得不运用第三招“如愿斩”,希望能一击得手灭了岭南隐者,也算是完成默念大师的心愿,为正义门除害。
他心念中刚要挥刀,陡见眼前剑锋晃动,离自己面门已不到一尺。
竹青此时挥刀就是两败俱伤,不挥刀要想避开迫在眉睫的剑锋,他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退。
竹青脚跟蹬地,身子骤然惊鸿样往后一飘。
岭南隐者颔下稀疏胡须飘荡,长剑凌空直指,剑尖离竹青胸口只有半尺。
竹青退的疾,退的是无怨无悔。
岭南隐者追的更快,快的如影相随。
长剑周身没有一丝水迹,剑锋更是不露一丝风芒。
风不惊,云不涌,平淡无奇的剑尖却和竹青胸口的距离,在一寸一寸缩短。
竹青心里在后悔刚才没有及时出招,刚才挥刀即便是落个两败俱伤,也比现在这种局面要好。
他不是个怕死的人,自从他十岁入公门做捕快,生死对他来说就是那么回事,根本谈不上怕不怕。
竹青现在却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死了,他带来的人绝无生还的道理。
他死了,宗政杰必死无疑。
那样的话后果就相当严重,岭南王很可能会起兵造反。
竹青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死,也死不起。
他不想再退,况且已退无可退,再退就到了宗政杰站立的地方。
岭南隐者那时要转而攻击宗政杰的话,事情将变得更加不可预测,也更加难以收拾。
现在是在山道上,周边不说树,连高点的杂草都没有。
竹青根本就无法借力转身,躲避随时都能贯胸而入的长剑。
岭南隐者突然发出声长啸,剑尖已然沾上竹青的衣襟,生死真的就在一线间。
竹青呼吸一滞,冷冽的剑气已经入体。
空中,骤然响起一声震天撼地样的咆哮。
红灯闪亮,暗黄色影子一显。
鹰隼样黑色钢爪横生,猛然击打上长剑,发出铿锵的嗡嗡声。
岭南隐者身子一颤,手上一空,长剑悠地飞走,不知飞向何处,落入何处。
竹青身子被咆哮声震得一晃,胸口随之一畅,眼前剑尖陡然消失。
五色犼独角艳红,颈毛喷张,光溜溜的黑尾巴凌空一扫。
惨呼声里,斗笠飞起,一个身影直愣愣飞出,飞向白亮的望江。
江水湍急,江流奔腾,浪花不惊。
岭南隐者微微驼背的身子,被江水无息的卷走。
“本尊来迟,请竹少侠原宥。”
岭南尊者顶上发髻间金簪,在雨夜中闪着暗淡的光。
竹青惊魂未定,疑惑地望着不远处,五色犼红亮的独角。
片刻过后。
他快步走过去,托住岭南尊者抱拳双手说:“尊者掌门能来,正义不灭。”
岭南尊者叹气说:“本尊察觉有异就赶来,还是让少侠受惊。”
“本尊真是糊涂,早该想到护送少侠一程。”他又十分内疚地说。
竹青没时间理会他的内疚自责,急急地问:“你带来多少人手?”
岭南尊者:“本尊是从水路过来,只跟来三个弟子。”
竹青沉吟半会,刚想说话,见公仪静过来,忙知趣地离开。
他来到厉冰燕身边,见她已不再十分悲痛,轻声跟她商量着什么。
厉冰燕固执的一个劲摇头。
公仪静在岭南尊者身前俯身叩首,长跪不起。
岭南尊者仰面望天,任凭雨水抽打。
片刻。
岭南尊者拉起公仪静,叹气说:“本尊糊涂,让静儿受委屈。”
公仪静听师尊一声静儿呼喊,泪水潸然而下,和着雨水在脸上恣意流淌。
过了半晌。
竹青过来问:“这里离番禺城还有多远?”
公仪静用衣袖抹下脸,低声说:“还有四十里上下。”
岭南尊者抱拳说:“不管还有多远,本尊定要护送少侠进城。”
竹青笑着说:“不敢烦劳掌门,四十里骑马一个时辰就到。”
岭南尊者沉想片刻,抱拳说:“竹少侠,过去二十里是忘忧坪,常有强人出没,少侠要小心在意。”
竹青抱拳说:“谢掌门关照,我有一事想请掌门留意。”
岭南尊者:“少侠有事吩咐本尊就是。”
竹青指着望江说:“我有两个人落到江里,望掌门能派人查访他俩的下落。”
岭南尊者:“少侠吩咐的事,本尊现在就传令下去,让弟子门人连夜查找。”
竹青接过丁四五牵过来的马,指着马背上的招飞花说:“这人是靖远侯府的招侍卫,有劳掌门费心照料几日。”
岭南尊者抱拳说:“竹少侠客气,都是本尊分内的事。”
“师尊!”宗政杰坐在马上,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岭南尊者不忍看他哀伤的脸,头往边上一扭,对他摆摆手。
马蹄声响,渐远。
岭南尊者仰天长叹一声,对身边的三个弟子说:“你们把这里清理一下,所有人都入土吧。”
三弟子躬身答是。
岭南尊者:“你们清理完就近找人,本尊回去招集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