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冰燕把红缨亮银枪往地上狠狠一戳,杀神般站立在雨雾中。
她猛一甩头脸上雨水,红着眼睛,厉声大吼:“还有谁过来送死?”
竹青见厉冰燕几近疯狂,忙纵身到她边上,一拉她手臂,飞奔到钟离身边。
厉冰燕怒目含恨望着竹青,泪水又淌了下来。
竹青:“冯文卿、钟离你们过来!”
冯文卿:“什么事?”
竹青把厉冰燕交给钟离,对冯文卿说:“你先上去看看情况,情况不对就撤回来,我再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大家先脱身。”
冯文卿一抱拳,直刀一挥,人已然顶风冒雨冲了出去。
他在场中挺直站定,放声大喊:“你们谁过来!”
竹青奔到丁四五跟前,跟他刚耳语几句,扭脸就见钟离把厉冰燕交给公仪静,人已掠到场地中冯文卿边上。
钟离手上已然多出一把一尺七寸长的折扇,扇骨漆黑,扇子顶端十三根尖刺寒芒在凄迷雨中,透着暗淡的蓝光。
竹青身子一掠,也来到场地边,离钟离远远站定,跟冯文卿和钟离形成犄角之势,做好随时策应的准备。
此时,冯文卿的直刀已经跟一柄长剑对上,持剑的是个矮瘦子。
冯文卿知道事态紧急,出手就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柳絮刀法。
柳絮刀法跟他的乱刀法一比,不但更杂乱无章,更是多了一个快字。
快到用见缝插针,打闪认针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
乱到只要对手沾上他的刀招,就像遇上漫天烦人的柳絮,想要摆脱只有一个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无怨无悔的去死。
死人当然不会烦人,更不会有人去烦死人。
冯文卿的柳絮刀法刚出手就后悔,他后悔自己用错了刀法。
他对手是个身形矮小的瘦子,人虽瘦小出剑速度却奇快,一点不比在坟地跟竹青动手的那个领头绿衣汉子慢。
长剑在矮瘦子手里舞的如同风车,剑气森然,飘忽无序。
刀招碰上剑风就散,全然递不进去一招半式,更不要奢谈双方刀剑有遇上的机会。
矮瘦子长剑越舞越快,快到只见白光涌动不见锋刃,快到连雨都打不进剑风中去,快到剑风过处,能留下片无雨的间隙。
冯文卿的刀招越来越乱,心却是越打越惊。
他此刻反而落到刀随剑走,见招折招的境地。
本来就没有章法可言的柳絮刀法,变得更是乱乱糟糟一片,让人看的更是心迷神荡。
矮瘦子见冯文卿刀法混乱,乱的已隐约现出败迹,心里就是一喜。
他偷眼瞄向冯文卿脚下步法,发现一点没乱,心里又是一阵疑惑。
手上刀法败迹已现的人,脚下步法怎么会一点不乱。
矮瘦子一时被搞的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
他出剑的速度在岭南隐者门下,虽不能说是最快,但绝对可以进入前四名。
如此快的剑法,竟然奈何不了败迹已现,没有章法的刀招,此时无论是谁在局中,心里难免不会生出点惊悚。
竹青在边上见冯文卿刀法错乱,心里反而不是太紧张。
他知道冯文卿最擅长的就是火中取栗,乱中取胜。
钟离见冯文卿刀法大乱,芳心跟着乱得更是不可收拾。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乱的刀法,握扇子纤细白皙的手,指节间都已隐隐发青。
钟离手掌心里更是湿漉漉,不管是雨水还是冷汗,总之全是水。
冯文卿身子一侧,直刀陡地一涩,往外一甩,左边门户大开。
矮瘦子剑光一敛,一线白芒突出,直指冯文卿左胸。
冯文卿左肩往下一蹋,右手刀抖出片纷繁乱颤的光,粘上扎入他肩头的长剑。
矮瘦子见长剑刺入对手肉体,心里好不得意。刚想翻腕废掉对手左膀,就觉长剑一滞,竟然没有像意想中那样挥出。
冯文卿见自己以身喂招成功,刀猛然贴着剑脊向前一滑,在剑格处一跳,斩向矮瘦子握剑的手腕。
钟离见长剑刺入冯文卿肩头,手一抖,十三根暗蓝的尖刺,陡然从折扇顶端射出,直奔矮瘦子而去。
她身子一晃,半空中抖开折扇,人也掠了过去。
矮瘦子见刀锋斩砍他右手,手一松,身子一侧,左手去抢尚插在冯文卿肩胛上的剑柄,仍打算切掉冯文卿的左膀。
他左手刚沾上剑柄就觉身后惊风奔袭,忙弯腰藏身。
冯文卿见矮瘦子陡然撒手、弃剑、侧身、弯腰。
他下落的刀骤然一翻,一抬,正迎上矮瘦子的脖子。
喷薄的血伴着雨水,纷乱洒落。
钟离凌空折扇一挥,掀起阵劲气,荡开纷飞血雨,撞飞矮瘦子尸身,她已然站到冯文卿身边。
“伤的重不重?”
钟离话刚出口,冯文卿刚想笑,一声暴喝响起。
“暗器伤人算什么君子!”
钟离扭脸见一个头戴斗笠,背微微驼的人,已经站在他俩的侧面。
钟离咯咯大笑说:“君子?我是女人!”
“小心!”
竹青急急大呼,人已经蹿出。
岭南隐者双掌骤然一圈,猛地往外一推。
狂飙乍起处,雨幕一荡,地上积水四散飞扬。
冯文卿和钟离的身子随风带雨飘起,奔向十丈开外的望江,没入在黑暗的雨幕中。
竹青人在半空中,见冯文卿和钟离被岭南隐者掌力震飞,猛然一声大喝,锈刀愤然一挥。
晶晶亮一道白光,犹如惊龙穿空,袭向岭南隐者。
岭南隐者身形一晃,飘回到原来的地方,朗声说:“你也想跟老夫动手!”
竹青见岭南隐者身边又聚拢起六盏风灯,心里虽是惊并没有怕,有的是满腔怒火和愤恨。
他心里虽记挂冯文卿和钟离的生死,但确实也没敢多想。
竹青知道生死对决就在眼前,自己必须要尽快灭掉对面那六盏风灯,才能有机会去面对被风灯簇拥着的岭南隐者。
他不知道在黑暗的雨幕中,还藏着多少岭南隐者的弟子,只有全力去拼杀,自己这边的人才有逃生的可能。
竹青身子骤然往下一伏,锈刀立于地上。
岭南隐者见状神情一冽,手隔空一弹斗笠沿口跌落的水珠。
水珠晶晶亮,如箭矢,夹风穿雨飞出。
雨水急速汇集向水珠,转瞬间,晶亮水珠就有拳头大小,闪着暗蓝的荧光,撞向竹青的脑袋。
竹青冷哼一声,握刀的手好似没动,又仿佛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