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不懂乌克兰,我怎么可能不懂乌克兰?”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乌克兰农民出身,我怎么会不懂乌克兰?”
克里斯基难得的发了火,论年龄他都能做对方的爷爷了,却还要受小年轻的气,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她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丝毫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士可忍孰不可忍!
“师长,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把这米利安娜做掉,然后整军出城,我就不信他们真能拦住我们。”
叶里申夫望着远去的女仆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市政府还有这样的人物,狠狠撕下对方伪装的面具该多么快活?
“卫兵,把米利安娜好生看管起来,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克里斯基冷静下来,厌恶的瞥了一眼说话的军官,最后目光停留在市长焦躁不安的脸上。
是了,红军说会放过全体官兵,却唯独漏掉了市政府官员和警察局,真是可笑!
回想起女仆的挑衅,他不由烦闷的站起身。
市长那沉着冷静的声音不知何时走了样,伸长了胳膊,“将军阁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睡觉也要跟您报备?”
克里斯基没有解释的欲望,阴沉着脸走出市政府大厅。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空旷的广场上,这些日子里除了来来往往的军队,街上鲜少有聚集的人群。
战争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市民的头顶,家家户户都将木板钉在窗户上,仅存的口粮统统放进地窖中,挨吧,这日子总是要继续过的。
倒不是每家每户都紧闭房门不再外出,生活的压力逼迫着底层的穷人,他们顶着烈日在码头上卸货,红军并没有将全城都封死的打算。
经过盘查,搭载粮食和生活必需品的船只可以入城,其余船只要么打道回府,要么将手里的物资卖给红军。
熙熙攘攘的码头上挤满了卸货工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一趟又一趟的将粮食袋从船舱里扛出来,单薄的麻布汗衫上镶满了白色的汗渍。
他们佝偻着腰,扛着比自身还重的袋子,汗水从额头滑到鼻尖,落在灰扑扑的地上摔成八瓣,就这样辛苦的劳作也会时不时吃上一根通条。
监工们可不在乎谁的身体不好,效率就是生命,他们得抓紧时间让这群贱骨头早点卸完货,才能优哉游哉的躲在树荫下面哼着小曲,吃着糕点。
“动作都麻利点,磨磨蹭蹭的小心我扣你工钱!”
通条划过空气发出嗖嗖的响声,工人的小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不敢怠慢强忍着身体机能带来的不适,大步往前走着。
关于揍人监工们可是专业的,抽背容易感染死人,抽屁股让他坐立不得,抽腿最为省事,既能让懒汉加快脚步,又不至于让他生病死去。
毕竟勤勤恳恳的力夫可不多了,要怪就怪军队什么人都抓吧!
这时,十二三岁的孩子扛着麻袋踉跄着摔倒在地,布袋子剐蹭破了豁口,新鲜的小麦散落了一地。
“你这个贱皮子,谁让你摔倒的,干的少耽误的多,抽死你也是命该的!”
两个监工举起通条劈头盖脸的砸下,不多时男孩儿身上被抽出一条条血痕,止不住的哀嚎。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也想挨打吗,赶紧把地上的货都捡起来,否则全都没饭吃!”
“饶了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面对凶狠的通条,人群中冲出一个满脸褶皱的男人,顶着疾风骤雨用身体护住孩子,监工见有人出头,飞舞的铁杆下了十三分的力气。
“够了,你们这是在谋杀,立即住手!”
树荫下走出一个头发花白,身穿棕色旧西装的老人,他踩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来到码头边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周围埋着头的鸵鸟,用身体挡在监工面前。
“您是谁,不要管闲事,小心连您一起揍!”
“我是……市长先生的秘书,克里……您要对我动手吗?”
“原来是市长先生面前的红人,既然你开口了我们肯定不会抓着不放。”监工头目笑着驱散了人群,“该干嘛干嘛去,咱们这里可是和谐社会,也是要讲究文明法制的!”
埋着头的力夫们散去,三三两两扛着大包漠然的离去,这种事情他们见多了,隔几天不闹出个人命都是幸事。
“普兰克,你没事吧。”男人关切的问着。
“切罗夫叔叔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男孩儿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鲜血顺着瘦可见骨的躯干流在地上,汇聚成暗红色的血泊。
“不……你不会死的,叔叔带你去看医生。”
“死了也好,死了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兄弟们借我点钱,我保证……保证会还给你们的!”
男人跪在地上,脏兮兮沾满泥土的手无助的伸直了,目光希冀的看着工友们。
“切罗夫你知道我们家也不富裕,哪有闲钱借你,你自己也有家庭,要不……唉!”
“是啊,医治外伤可是一大笔钱,怎么负担的起?。”
“普兰克死了也好,跟着咱们在这里累死累活,吃了上顿没下顿活着也是遭罪。”
这是什么鬼话?
克里斯基怔怔的看着留下来的几人,这是乌克兰工人!这怎么可能是乌克兰工人,他们过的能有这么惨吗?
不是说好了人人安居乐业,再苦再累的日子也是有盼头的吗,他们这样到底有什么盼头。
“按照统计,码头工人平均日薪应该有2个卢布,你们怎么会看不起病?”
“这位先生,您是高尚的人,感谢您为我们出头,不过您应该知道平均是什么意思,老板能拿200卢布,我们只有30戈比,咱们是被平均的!”
被平均?
还有这种说法吗,克里斯基怀疑自己受到了欺骗,脑子里一片混乱,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张崭新的纸币,递到切罗夫手里。
“我出钱送他去医院,十个卢布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