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到我这里就算到头了。”沈怀璟轻轻歪了一下脑袋，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不得不承认，被楚瑶这样盯下去，他真的会毫无立场的答应她所有的条件。
所以，他拒绝的干脆利落，不止是不给楚瑶留余地，也是不给自己留分毫的余地：“我沈怀璟师从大将军冯恩，既然在朝为官，便是要效忠朝廷，这样的话，楚姑娘以后也不要说了，免得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不要在试图对金库动什么心思了。”
他伸出手，蜻蜓点水一样碰了碰楚瑶的肩膀：“我站在这里，都听见姑娘心里打算盘的声音了。”
沈怀璟说罢，往旁边撤了一步，绕过楚瑶，径直往外面走出去，楚瑶回过头，看着沈怀璟的背影，神色之中，并没有什么失望的表情。
因为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中。
昨晚回去，楚瑶一直在思考，沈怀璟究竟有没有看到过那些金子，她觉得是看到过的，即便没有看到过金库，应当在查点入库的时候，也能看到金子。
他真的不动心吗？
楚瑶觉得这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看到那么多金子不动心的，如果说一定有，那也只有可能是一个人——楚季。
因此，楚瑶觉得，要么沈怀璟也动了心，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动手，或者说没有人推他一把。
于是楚瑶今日早早便来试探沈怀璟了，看着他岿然不动的身形和姿态，楚瑶觉得，现在的问题，走到了第二种可能性。
沈怀璟上山，也许并不是普通的调任。
他定然有着其他的目的。
而且这件事，一定比那一金库的金子重要，这样一掂量，楚瑶觉得，大概率是性命上的事情。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与方家罪奴同路往清崖岭来时，看到他脖颈上的伤痕，他被什么人打过？以沈怀璟的身手，谁又能这样结结实实的给他一耳光？
冯恩吗？
想到了这些，楚瑶逐渐开始对沈怀璟有了兴趣，她想要知道，这位平静淡薄的沈大人身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方才，她在他耳边轻声邀请他一起堕落的时候，楚瑶能看到他眼中的闪烁，这是她提金库时，沈怀璟没有出现过的表情，他一定还有着什么，是必须要在山上解决的。
不过沈怀璟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时，她有着漫长的时间和他较量，眼下倒是有一个人，是楚瑶马上要见的。
一个，楚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的人。
从山下回来，楚瑶第一件事并不是告诉父亲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是杀于谷，断了石场人下山的念头。
她回来第一件事，是想要找到明廉，也就是郭安。
虽然整日被金库诱惑着，可楚瑶知道，自己的目的，始终都是找到郭旗。
眼下已经摸到郭安了，而且自己也完成了诺言，现在，是明廉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但从那天开始，明廉就在山上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楚瑶问过秦管事，问过阮嬷嬷，也问过袁昊，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楚瑶觉得这不可能，其中肯定有人撒谎。
将这几个人在心里过了过，楚瑶找到了她认为最有可能撒谎的人——阮嬷嬷。
见到阮嬷嬷的时候，她正抱着肩膀站在厨房门口，盯着里面的人做事，楚瑶站在远远的，往这面看过来，瞬间有些恍惚，她觉得这一幕应当发生在她没上山的时候，日子平静的像是一碗水，谁也不会打破。
直到，自己的出现。
楚瑶走近，轻轻咳嗽了两声，惊动了阮嬷嬷。
阮嬷嬷回头看到是楚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多日不见，她感觉自己和阮嬷嬷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生疏了。
“嬷嬷。”楚瑶走到阮嬷嬷身边，施了一礼。
阮嬷嬷没有说话，目光依旧落在厨房里。
楚瑶觉得，她像是生气了。
想起上一次见到阮嬷嬷的时候，是沈怀璟叫她过去，与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正巧楚瑶从外面回来，遇到正要离去的阮嬷嬷，二人擦肩之时，阮嬷嬷神色冷淡。
她一向不喜欢以色侍人的女子，这一点楚瑶很清楚，自己虽然一直和阮嬷嬷说，与沈怀璟之间是逢场作戏，但沈怀璟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一点，眼下自己连事情也不做，完全像是一个金丝雀一样被关在沈怀璟的院子里，这大约是阮嬷嬷生气的原由。
“我想回来。”找到了问题的根本，楚瑶直接开口。
阮嬷嬷不喜欢绕弯子的人，楚瑶也不喜欢。
果然，阮嬷嬷扭头看了楚瑶一眼，随即冷冷的笑了两声：“我这厨房是小庙，容不下姑娘这尊大佛。”
她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顺手指了指身后：“姑娘还是去沈大人的院子里吧，那里地方大。”
“嬷嬷还在生我的气？”楚瑶靠近阮嬷嬷，凑过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阮嬷嬷皱起眉头，将楚瑶推开：“去去去，我这儿忙着呢，不用你帮忙，你也别给我添乱！”
“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找人的。”楚瑶开门见山：“我记得御史来山上的时候，是嬷嬷将明廉寻来的，如今他人不见了，我是来找他的。”
“我不是回答过你了。”阮嬷嬷转身往外走，嘴里说道：“那是金督办给我的人，我不知道他的来处。”
阮嬷嬷停顿了片刻，语气更加坚定：“眼下，更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我当然相信嬷嬷的话。”楚瑶跟了过去，片刻也不放松：“只是我想着，嬷嬷在山上这么多年，即便不知道明廉的去除，大约猜也是能猜到的。”
“我找他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如果阮嬷嬷可以给我指一条明路，那可就是第二次，救我的性命了。”楚瑶说着，瞧见阮嬷嬷在厨房外的青石桌子前停下来，连忙倒了一碗水，递了过去。
但阮嬷嬷没接，她只是瞟了一眼楚瑶手里的水，然后抬起眼，看着楚瑶。
看了半晌，阮嬷嬷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笑意来，她开口，语气十分轻松：“什么天大的事情？”
“帮人偷运金沙下山的那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