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望着堆在角落里的金沙，这金沙的数量，要比上一次楚季装在人皮里的还要多，她心里计算着，这估计得有二十几两黄金了。
现在这个朝代的炼金方法，楚瑶不了解，但肯定没有自己提炼的纯度高，若是这样来算，三四十两也说不准，看来，在于谷眼里，自己也算是个有用的人了。
这些东西是不能放在空间里的，于谷让她做好准备，这几日就跟着人们下山。
楚瑶听于谷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总是在想，于谷知不知道这些人去了就活不了，她始终记得在石场看到于谷时，他那个清澈的眼神，虽然如今也见过了他的真面目，可楚瑶心里还是愿意相信，他并不知道那些人会死。
但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
“还是不要对人抱有期望。”
“相信别人，不如相信手里的枪。”
长官曾经教过她的，她不能忘了这话。
楚瑶用一件大氅将金沙掩盖住，然后走到门口，将门拉开，月色下，明廉就站在对面房间的阴影里。
从下工之后，他一直站在那里，目光一直盯着楚瑶的房门，楚瑶早就发现了，但并不清楚明廉这样做是因为什么，大约他是看到了白日里自己房间有人，所以在担心。
或者在怀疑。
二人隔着一道院子，远远相望，楚瑶认为明廉不会害她，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对自己有好感，但是厨房共事这么长时间，楚瑶还是肯定，他对自己没有恶意的。
楚瑶没有关门，转身回了房间。
明廉明白了楚瑶的意思，快步跟了过来，回身将门关好。
楚瑶坐在自己的床上，平静的看着明廉，明廉没办法开口，她问什么都是白费，但他不会平白在那里站着的，他来，定然有他的目的。
现在，就看他怎么将这目的告诉自己了。
明廉走到楚瑶的面前，他盯着楚瑶的眼睛看了半晌，不知道是在分辨什么，也像是在犹豫什么，过了片刻，他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划了几下。
楚瑶的眼睛落在地上，发现上面清晰的写了几个字——别信他。
楚瑶的心里猛的一抖，她惊愕的看着明廉。
楚瑶想过这山上任何人都会骗自己，包括沈怀璟，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明廉会骗自己。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可她清楚的记得，在自己问明廉会不会写字的时候，明廉很果断的摇了摇头，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一直在与锅铲相伴，不会写字，楚瑶认为也是正常的。
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在加上明廉很照顾楚瑶，与沈怀璟那种上位者的撑腰不同，明廉对楚瑶的照顾，是细致到每一个眼神里的，夏季炎热，他会偷偷给楚瑶留一碗水，会在楚瑶的饭食里藏一块肉。
后来楚瑶仗着沈怀璟在山上风生水起，他虽然不再有这样细微末节的照顾，但无论楚瑶要求什么饭食，他都会尽力去做，楚瑶的每一句话，他都会第一时间响应。
好像那个时候，支持楚瑶在厨房的决断，就是他能做的所有事了。
所以楚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这也是这个山上，唯一骗过了她的事情。
“他是谁？”楚瑶挑起眼睛，看着蹲在地上的明廉。
明廉停顿了一下，在地上写下了两个字——于谷。
这个答案是在楚瑶的意料之中的，她这样问，只是想看明廉究竟知道了多少，从这两个字不能看出来，他知道的，的确不少。
他知道自己房间里的人是于谷，知道自己被于谷煽动要下山，说不定，他还知道自己这房间里，有金沙。
楚瑶好像有点儿了解，为什么明廉会被拔了舌头了。
“我要下山。”楚瑶眯了眯眼睛，她故意这样回答。
她逐渐感觉到，自己之所以对明廉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是因为自己压根没有怀疑过他，甚至没有过多的注意到他，现在既然以真面目相见了，楚瑶想，他应当没有什么，是能瞒得过自己的。
明廉听到这个回答，明显很慌乱，他一连摇了好几次的头，想要极力阻止楚瑶。
无可奈何之下，在地上写到——会死。
看，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会死。”楚瑶索性坐在了明廉的对面，她觉得，他们之间需要好好聊一聊了。
她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几乎知道所有事的人。
楚瑶对自己很失望。
这个问题像是难住了明廉，他几次抬手想写，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写，最后放下了手，摇了摇头。
“我一定要下山。”楚瑶见他还有所保留，便以此来逼问他：“我总不能一直耗在山上吧，花无百日红，眼下沈督办就已经对我没了兴趣，在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变回原来的那个罪奴，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瑶垂下眼睛，看着地上那两个硕大的“会死”，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既然怎么样都是死，那我为什么不试一试，说不定会逃出生天。”
明廉急切的摇头，否认着楚瑶的话，他抬起手指了指石场，然后在地上写到——他们会杀了你，然后将金子拿走。
写完，明廉似乎有些不安心，他将土打散，重新写到——很多人都是这样死的，你相信我！
楚瑶摇头：“我不信。”
“你曾告诉过我，你不会写字，可你不是一样骗了我？”楚瑶知道明廉心里是个很谨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到这一刻，才露出自己的字迹。
而且他的身份特殊，他应当不是罪奴，所以他知道的事情就多，楚瑶想要尽量的从他嘴里，知道更多细节。
这样，对她下山，就更有帮助。
虽然也知道，明廉是为自己好，不想看到自己去死，但为了那些罪奴的性命，为了弄清楚来龙去脉，楚瑶只能平等的利用每一个人。
知道的越多，她就越有胜算。
明廉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脑袋，他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说，才能不让她去送死，二人对视着，僵持了很久。
最后，明廉垂下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我。
而后就停住了。
楚瑶有种感觉，让他这么犹豫摇摆的事情，一定是大事，所以她静静的等着，等着明廉自己做决定。
而后，昏暗的灯光下，楚瑶看到明廉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四个字——
我是郭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