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故旧。”
“却从未逢场作戏。”
这两句话传进楚瑶耳朵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的压了一下眉头，虽然她不在现场，但是也能想象到沈怀璟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
“嗯。”楚瑶点点头，将手里的录音笔关掉。
阮嬷嬷头一次见着这个东西，心里觉得挺新奇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可以发出和沈怀璟一样的声音，但重点并不是这个东西。
而是沈怀璟说的话。
“所以还是多想一想吧。”阮嬷嬷拍了拍楚瑶，希望她看事情能够清楚一点儿。
“我想，他应当还是顾忌着嬷嬷的。”楚瑶翻了一下手掌，将录音笔放回到空间里，她知道沈怀璟的好，当然，也知道他这个人深沉的心思。
那双平淡如水的眸子下面算计着什么，她猜不到，但是有多少算计，她心知肚明。
特别是在知道自己往南水村去的这个话，是他暗示何知县透漏给自己的，她就越发觉得，对这个人要多多留心了。
她也格外清楚越是这样精求于算计的人，越是没有真心。
这一点，原主在苏长庚身上，已经吃过亏了，她不可能在吃亏。
可她说完这句话，抬头去看阮嬷嬷的时候，发现阮嬷嬷正不饿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两只眼睛是，写满了疑惑：“他都承认和你是故旧了，至于别的事情，他还有骗我的必要？”
“阮嬷嬷不了解他。”楚瑶低头苦笑了一声：“但应该见过许多说谎的人吧。咱们都知道，这真话和假话掺杂在一起去说，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虽然对沈怀璟的印象一直在好坏的边缘徘徊，但楚瑶也不得不承认，沈怀璟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着相：“他这样说，应当是担心，嬷嬷会对我不利。”
阮嬷嬷觉得楚瑶这话，像是在放屁。
前面两个人的对话是互相试探，但是到了最后，沈怀璟几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无论是迫于自己的压力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最后两句话，他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作假在其中。
自己这个年纪，大半辈子都是在宫里度过了，没人能逃得过自己这双眼睛。
沈怀璟对楚瑶，动的是心，若是别的心思，要么沈怀璟技高一筹，楚瑶反抗不过，被人家吃干抹净，要么楚瑶技高一筹，沈怀璟身首异处。
而楚瑶对沈怀璟……
阮嬷嬷深吸一口气，以防止自己背过气去：“你真的没救了。”
楚瑶原本与阮嬷嬷并排往住处走去，听到阮嬷嬷这话，她愣了片刻，并没有理解她在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仔细问，楚瑶就听到阮嬷嬷继续说道：“我年纪大了，无儿无女，是真拿你当孩子看，才费这个心思，想让你将事情看的清楚一点儿。”
“我没念过书，不认识字，只会服侍别人，可也经常听教养皇子公主的老先生说，朽木不可雕。”阮嬷嬷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跟在身后的楚瑶，苦笑了一声：“你可不是朽木，你是块石头。”
楚瑶这回听懂了，阮嬷嬷应当是在骂自己。
阮嬷嬷自觉能做的都做了，往后的事情，就随缘吧，抛开身份地位，楚瑶与沈怀璟的确般配，可身份地位，有确实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世间遗憾这么多，他们之间……也算不得什么遗憾。
“无论真情还是假意，你都别欺负人家。”
楚瑶将阮嬷嬷送到了门口，阮嬷嬷回过头，面色严肃的训了楚瑶一句。
楚瑶实在是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想要仔细问问，可阮嬷嬷已经进了屋子，楚瑶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没什么睡意，又将那只录音笔拿出来仔细听了，原本第一次听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言语，从沈怀璟嘴里说出来，的确奇怪，可又听了一遍，楚瑶反而觉得，这其中没什么了。
阮嬷嬷能够误会，大约是因为并不知道二人之间真正发生了什么，沈怀璟见过自己杀人，袁昊见过自己坎山匪，这世间女人都死绝了，他大约也不会想要娶自己吧。
这点觉悟，除了长官整日里PUA楚瑶以外，她从唯安身上也看的清楚，同样是男人，定然都更喜欢温柔善良的阿云了。
而自己……
楚瑶摇头叹气，看着满屋子的匕首和斧头，她觉得她几乎就是个男人了。
楚瑶放弃了胡思乱想，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相安无事，等到第三日的时候，楚瑶正在小厨房盯着大家做菜，一向吵吵嚷嚷的外面，忽然安静了几分。
这也不稀奇，毕竟阮嬷嬷一回来，她们都会小心几分的，所以楚瑶也没有多想什么，她在明廉的炉灶旁边放了个小凳子，平日站在上面，盯着明廉做菜。
锅里的菜是给沈怀璟的，楚瑶知道金督办一直对想要对沈怀璟下手，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安稳了许多，但凡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楚瑶见过太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觉得自己松口气的环境里，被人一枪爆头的同伴。
金督办上一次对沈怀璟动手未遂，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在来这种明刀明枪的较量了，入口的东西就成了最大的漏洞，所以对于沈怀璟的吃食，楚瑶就格外小心几分。
天气凉了，明廉虽然只穿了一个单薄对襟马甲，但由于炉火旺盛，身上的衣服也很快就被汗湿了，正巧他有两件衣服挂在旁边的墙上，楚瑶便去取了过来。
锅里做着菜，明廉不敢撒手，楚瑶就帮他将衣服口子解开，他得空脱了衣服，楚瑶又将干爽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楚瑶一直记得当初阮嬷嬷要叫自己走时，明廉那担心的眼神，她楚瑶这辈子的仇人很多，但是大多数都被她杀了，对她好的人很少，每一个她都记在心里。
明廉手忙脚乱的系好口子，锅里的油就热了，他怕烧起来，就将锅拿了起来，脖颈旁的领子还有一截没翻出来，楚瑶走过去，踮起脚，帮他把领子翻了出来。
明廉不好意思的冲楚瑶笑了笑，甚至感激的点了点头。
楚瑶刚想还一个微笑，却在余光里，看到有人背着手，正立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