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沈怀璟含在嘴里那口茶往下咽的艰难了一些，可还是不小心呛咳了起来，连忙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侧过头，冲楚瑶摆摆手，似乎是想让她先出去。
楚瑶也不知道沈怀璟这是怎么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太舒服，她四处看了看，正巧桌子上有一个干净的帕子，便走上前递了过去。
沈怀璟接过来，擦了擦嘴角，一抬眼又瞧见了楚瑶。
“你没事吧。”楚瑶歪着头，看着他咳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和耳廓，不知道沈怀璟怎么了。
瞧着正是年轻的时候，这几声咳嗽，怎么像是病入膏肓了，幸而这里站着的是自己，若是阿云，高低给他问一问脉才好。
“没事。”沈怀璟尴尬的摆了摆手，坐回到椅子上，这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楚瑶，脸色逐渐疑惑：“我只是让你送个杏仁糕过来，你没必要……这么隆重吧。”
他说着，伸出手，示意楚瑶看看她自己这幅样子。
楚瑶听话的低头看了一眼衣服：“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秦管事执意要我穿成这个样子来……”
楚瑶说着，撇了沈怀璟一眼，将食盒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想来是知道你们这样京都里的贵公子，眼里看不得脏兮兮的罪奴，摆这些谱，大人心中方才能舒坦片刻。”
沈怀璟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平白挨了一顿数落，不过他没大在楚瑶这些话上留心，只是忍不住又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初初见面的时候，正是春夏交替，楚瑶穿着破烂衣服，被族长捡到了逃荒的队伍之中，再见面，她还是那副样子，站在城门下，定定的看着自己。
而后便是连州的重逢，她虽然穿的不错，可在牢里呆了一天，也瞧不出什么人样来，更别说到了清崖岭之后。
其实沈怀璟是知道楚瑶生的美艳的，人在怎么邋遢，眉眼是不会被埋没的，更何况美人在骨。
可如今她收拾妥当了站在面前，还是让沈怀璟始料未及，他极难想到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楚瑶，便也只剩下怔怔发呆了。
“东西我送来了。”楚瑶见沈怀璟什么也不说，摸不清他心里在算计着什么，便屈起中指，在面前的食盒上敲了两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那根纤细的手指在面前晃了一下，沈怀璟回过神来，苦笑着叫住了楚瑶：“你等等。”
楚瑶停住脚步，回头疑惑的看着沈怀璟。
“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想吃什么杏仁糕吧。”沈怀璟一向觉得楚瑶很聪明，但怎么今天看起来，她倒是有些笨笨的。
楚瑶心里也奇怪，若是面前的人是金督办，她大约能猜到对方的心思，可沈怀璟……
楚瑶暗自摇了摇头，他对自己应当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手，不可能自讨苦吃：“你到底什么事儿。”
楚瑶一开口，沈怀璟就忽略了她此刻的美貌，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反而自如了一些。
沈怀璟起身，在旁边的茶盏里，倒了一盏茶递过来：“我寻到你父亲了。”
楚瑶愣了一下，接过茶盏放在了桌子上：“他怎么样？”
自从东厢房的男犯换成了女犯，楚瑶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她心中自然是担心楚季的，毕竟他的身体一向不好。
“他还好，做的活也不累，不过是淘洗沙土，并没有吃什么苦，他让我转告你，让你放心。”沈怀璟立在那里，低声说道。
楚瑶听见这话，心里的大石头算是放了下来，楚季虽然有很多时候做事会犹豫不决，但也正是这样三思而后行的习惯，不会让他轻易丢了性命。
“我想给他安排到一个别的地方去。”沈怀璟的神色凝重，甚至带着些不解：“淘洗沙土的活儿虽然不累，但眼瞧着便是冬天了，天气寒冷，水也寒凉，还是会吃些苦的。”
“内里有一个记账的活计，原本是守卫一类的来做，但清崖岭能动笔杆子的人少，我想着，你父亲或许可以，只是……”
沈怀璟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皱紧了眉头：“你父亲不同意。”
这倒是出乎楚瑶的意料，谁会有轻巧的活计不做呢？
“你说着记账，是不是与别的罪奴接触的便少了？”楚瑶试探着问道。
“也不少，有一些查抄一类的，也需要到石场去做。”沈怀璟回答。
这楚瑶就更想不明白了，不过她也没有纠结，楚季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或许，他在石场，已经摸到了郭旗的行踪。
“我能见见我父亲吗？”楚瑶起身，试探着问道：“我与金督办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我暗地里与他见一面，也是可以的吧。”
她说完，便认真去看沈怀璟的脸色，可却瞧见他勾了勾嘴角，像是露出了些笑意。
“你笑什么？”楚瑶皱起眉头，觉得沈怀璟这个表情不太顺眼。
沈怀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实则他是觉得楚瑶方才的话，有些央求的语气，能让这样的人央求自己，沈怀璟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
“不能就算了。”楚瑶以为他是为难，想着他也四面楚歌的，就不准备给他添麻烦了。
“可以。”沈怀璟赶紧回答，楚瑶这样的人，求人帮忙的时候太少了，有这个机会，他还是很乐意帮她的。
“那时间地点你来安排，我等你的消息。”楚瑶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沈怀璟没想到楚瑶这么快就要走，他连忙跟了过去：“来都来了，不妨在这里多坐一坐！”
楚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沈怀璟，觉得他的神色有些怪异。
坐什么？这里有什么好坐的？
“还有别的事吗？”楚瑶皱了皱眉头。
这一句话倒是问住了沈怀璟，倒也不至于真的有事，就是……
沈怀璟也不知道眼下这个情况怎么跟她解释，索性将那杯茶拿起来，重新递到了楚瑶的手中。
“多坐一坐吧，对你有好处。”
说完，他不捉痕迹的笑了笑。
“对我……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