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指望着二奎一路赶车,可谁知道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二公子府上的家仆追了上来,说何管家说了,大公子马上要到,不许二奎走,生生将二奎给带了回去。
没办法,楚季便只能接过缰绳,坐在前面赶车。
赵先生果然没有胡说,出城不远,就有一家驿站,只是这家客栈一看便很简陋,而且已经在这里开了很久,房梁上挑起的酒晃风吹日晒,早已退去了许多眼色,几乎看不出上面的字。
楚瑶从车上跳下来,站在夜风里,往里面看了看,等父亲下车,便和父亲一起走了进去。
眼下虽然不是深夜,但也差不多,底下大堂里并没有多少客人,只有旁侧一个角落里,坐着两个男人,看穿着和随身的东西,像是行脚的商人。
账房先生站在柜台里面,托着下巴打瞌睡,旁边的小二也靠在楼梯上,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楚瑶二人进来半天,也没有人过来招呼。
楚瑶有点儿不耐烦,伸手叩了叩桌子。
“谁!”店小二一个机灵,立马站直了身体,仿佛如临大敌。
楚季看楚瑶将人家吓坏了,忙笑道:“无事,只是想寻个住处。”
店小二打盹,或许睡的有些迷糊,站在原地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走近:“二位是要住店?”
“嗯。”楚瑶点点头。
“可如今上房只剩一间,您二位……”小二面露难色。
楚季听了,也有些为难,楚瑶若是拾月那个年纪还好说,如今都嫁为人妇,更何况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自当……
“就一间吧。”楚瑶没等楚季想完,就回答了一句,在她心里,这都不算什么的。
当初她在野战区,还和野狼睡过一个帐篷,楚季算什么。
“不好吧。”
楚季有点儿接受不了,摇了摇头。
可楚瑶已经往外掏银子了:“你是我父亲,这有什么的。”
她付完了银子,和父亲一同往楼上走:“再者,咱们从沧州一路往连州来的时候,不都是躲在一个马车里的?”
楚季想想倒也是这么回事,同时他心中竟然有些欣慰,他的确不曾在楚瑶的眼里看到为难和迟疑,好像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也就证明,在她的心里,自己已经与亲生父亲没有什么区别了。
仔细想一想,从未有过儿女的楚季,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所谓的上房,也不过就是单独的一个房间罢了,里面除了床和一张桌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能答应和楚瑶一个房间,这在楚季心中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自然不会睡在床上,他下楼要了一套被褥,铺在了地上。
楚瑶在外面转了一圈,安顿好马匹和车,回来的时候看到父亲已经准备睡在地上,毫不犹豫的将他撵到了床上。
如今虽然入了夏,可天气还是有些凉的,楚季怎么说也年近花甲,怎么能睡在地上。
“这事儿若是让你娘知道了,非要骂死我不可。”
楚季抱着被子,很不安心的坐在床上,他认为父女出门在外,自然吃苦的应当是父亲,可是看着楚瑶……
他着实是犟不过她。
“谁也不说,我娘怎么会知道。”楚瑶躺下来,望着头顶的瓦片。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转头看着父亲:“父亲有没有想过……为迟相报仇的事情?”
楚季原本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楚瑶的话让他打了个寒颤,心快速的跳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为我爹娘报仇。”楚瑶的语气很平静。
这件事她在心里盘算很久了,但极少宣之于口,一来此事不易,二来迟相当初是叛国罪,要为他平反,就是与当今朝廷作对,会惹来麻烦。
可方才楚瑶回到空间转了一圈,她看了看这些时日赚下的银子,虽然说想要报仇还远远不够,但若是就此开始筹谋,似乎也未必不可。
而这件事面临的第一大难题,便是楚季。
楚季将自己救出来之后,就辞官回乡了,她能感觉到,这不止是他在履行与先帝的诺言,还有另外一方面,那就是他对这个朝廷早已死了心。
他曾经寒窗苦读,想用毕生所学报效的朝廷,害死了他的恩师,他的同窗,如今他虽然忧民,但并不忧国。
甚至,不想对这个已经腐臭的朝廷,多废半句话。
他伤透了心。
那自己想为父亲报仇,想为原主报仇的事情,会不会得到他的支持?
楚瑶不知道,她又不擅长绕弯子,索性也就只说了。
楚季缓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黑暗之中,他看着楚瑶的方向,却不知道此刻的楚瑶,是什么表情。
楚瑶旁边的烛火亮了起来,她坐起来,同样看向楚季:“一直都有。”
楚季没有说话,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挣扎什么。
“我不想这件事不了了之,不想我阿爹在史书上,始终是一个叛国贼,他为朝廷做了这么多,这就是这个朝廷还给他的东西吗?”楚瑶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楚季。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有原则,甚至有三观的人,可这样的遭遇,即便她一个外人,同样也看不下去:“他从不曾叛国,对吧。”
“当然!”楚季猛的掀起眼睛,自从楚瑶穿越而来,楚季几乎没有这样激动过,他不止是激动,还为楚瑶能问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有些气愤:“谁都会叛国,但是迟相,绝对不会!”
“那为什么要让他背负这样的名声呢?”楚瑶反问,她明白楚季在担心什么,这样的担心,她也曾经考虑过:“我知道,先帝驾崩,我们即便能翻案,留下的也不过是给后世的谈资,可是父亲,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我也希望为他留下什么。”
“即便后世提起此事,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是清白的,这些事情我便没有白做。”
楚瑶定定的说道,似是不容反驳:“就算我最后不能将他翻案一事载入史册,这段往事成为一段口口相传的野史,我倾其所有,也值得。”
“就算我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能将陷害他的那些人手刃,我……”
楚瑶压低了声音,她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传来,并且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