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阿云微微蹙了蹙眉头，并没有明白楚瑶这话的因由。
“你在内宫当过差？”楚瑶歪了歪头，不想和她绕弯子。
而这话出口，水云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起来，她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像是想和楚瑶拉开距离。
楚瑶知道，自己猜对了。
“只有宫里的御医院才会这样做。”楚瑶举起手里的方子：“特别是当御医院在外，给臣子们出诊的时候，你一个寻常百姓，如何会有这个习惯？所以，你在御医院做过事？”
“不过御医院的御医们都是男子，从无女子一说，所以，你不可能是御医院的人，那你究竟出身哪里？”
楚瑶的一双眼睛，仿佛利箭一般，像是要将水云看透：“你父亲姓付，你却叫水云，你说这名字是贵人所赐，是宫里的贵人吗？你说幼年时曾在亲戚家住，见过许多大户人家，这是假话吧，你实则是在内宫，所以你见到我父亲的时候，第一印象会觉得，他不是出自寻常人家，对吗？”
“你我是萍水相逢？”楚瑶停顿了一下：“还是些别的什么？”
水云被楚瑶这些问题问的呆在了原地，她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有些事，她是想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可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楚瑶看穿了。
她想旁边挪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双目发呆，迟迟没有开口。
楚瑶空间里有一把小巧的匕首，她就放在架子上，只要她想，几乎一瞬间就可以拿在手里，而这也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可看着面前的阿云，楚瑶却迟迟没有动作，说不上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误会在其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终于，在大约一刻钟之后，水云开了口，她的眼神慢慢的挪到了楚瑶的身上，眼睑通红，像是有无数的委屈就在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哽咽了一下：“但是你的问题，有些我可以回答你，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我对你说了这些事，你就要当做从来没有听过，更不要告诉别人，这些事我早就当做是上辈子的事了。”
楚瑶觉得阿云不像在说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太害怕从水云的口中，说出什么相府什么南王府来了。
“你打的的确是我父亲，我是自幼被他卖进宫里的，我进宫的时候，只有五岁。”
水云喃喃的说着，像是在讲一个晦涩悠远的故事：“打骂、虐待都受过，最后被送到一个不得宠的贵人那里。”
“那个贵人出身连州，见与我是同乡，对我格外照顾，让我近身侍奉，渐渐的，我也就有了些脸面。”
“我对医术有些天赋，贵人位分不高，半月才有御医来给瞧一瞧身体，可她体弱，三五日便病一病，好在宫里书籍多，我就偷偷看了些医书，学了些皮毛。”
“这件事被她发现了，她非但没有怪罪我，还趁着一位御医进宫给她诊脉的时候，让我见了那御医，并且允许我私下随他研习医术，那御医似乎与她是故旧，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再后来，她忽然得了宠，封妃那天，她说我给她选的步摇寓意不好，骂了我一顿，将我撵出了宫。我总觉得不对，可她已经位列妃位，我在没有见到她。”
“不到一个月，我还没有走到连州，就听到消息，说她殁了。”
水云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
楚瑶站在不远处，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冲动之下逼她说出这些事，实在是有些过分。
若是有人逼着自己说出原主的那些过往，楚瑶或许会一匕首刺进对方的喉咙里，可自己方才为什么就做了这样的事呢？
梁氏不是说过么！有些伤疤，就让她默默长好就好了，何必再去掀开来看！
“我……”楚瑶想道歉，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道歉：“我也有不得已的难言之隐，所以才会……”
水云摇了摇头，她依旧在流眼泪，但是却没有怪罪楚瑶的意思。
“我可以回去了吗？”她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楚瑶。
楚瑶不敢在多说什么，忙过去将门打开。
外面的冷风“嗖”的一声灌进了外堂，水云歪头躲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早已被冷风包围，根本就无处可躲。
她咬着牙顶着风走了出去，外面的铺子都关了，天色的月色被浓浓的乌云遮掩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一点儿光亮，她走在路上，单薄的身体步履维艰。
楚瑶看着她，一直到她的身影只剩下一个黑点。
水云的年纪大约与自己差不多，她在内宫的时候，应该是赵炎在位期间，而赵炎，正是下令杀迟相的皇帝。
他的妃嫔……楚瑶在原主的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想起一个姓阮的妃子，好像是入宫多年，位分一直不高，后来忽然就擢升了妃位。
她隐约记得，苏长庚回府的时候还说过，什么……一个卒子永远不及一个车好用，她要有用，也须是抬些位分，哪怕事情败露了，死的也是她，与德妃无关……
当时原主一心与苏长庚那些莺莺燕燕斗法，对宫里的事情也没有留心，如今想起来，估计是德妃为了找个杀人的刀，才把她抬了位分，而她或许也知道自己的结局，才随意找了个借口，把水云撵了出去。
毕竟，一宫主位出了事情，她的近身侍女随从，没有一个是活的了的。
那样森冷的宫里，还能有这种情谊在，楚瑶想一想，觉得也是难得的。
只是自己因为多疑，戳中了水云的伤心事，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记恨着自己。
楚瑶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想道歉，可道歉这样的事情，她又实在是没有经验，眼下也只能关了医馆，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的就来开门，门前早已有人在等着了，昨日一天，义诊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三山镇的大街小巷，如今慕名而来的人很多。
可是已经快晌午了，还是没有瞧见水云的身影，等着诊病的人越来越急躁，楚瑶的心，也是越来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