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是唤醒一个人记忆最好的良药。”
长官拿下那只别在耳朵后面的烟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陶醉了片刻,睁开眼睛,继续教育楚瑶:“那你要是有一天敢把老子忘了!老子就用这根烟送你上路!”
“我记不住你。”正值叛逆期的楚瑶嘴硬,枪口回转,瞄准了长官的眉心:“你也送不走我。”
楚瑶现在的确记不住那个长官的长相了,只是他的这些话,还时不时的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哪怕,自己已经去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还有那只廉价烟卷的味道。
“你之前就这样吗?”楚瑶转过头,指了指面颊:“还是……”
她没有问完,便腾的想到原主的爹是叛国之罪,叛国不仅车裂,祸及满门。
厨子也跑不掉的。
“不、不是。”五大三粗的厨子紧张的摆摆手,他像是怕疤痕吓到楚瑶一样,往阴影里躲了躲;“我当年为了活命,杀过人,是相爷把我救出来的,收留在相府,让我为夫人和二姑娘出力。”
“当初相爷像是知道家里要出事了,早早的就把我们遣散了,我无处可去,也不想离开相爷,就死赖了几日,可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他说着,神色落寞了起来:“但还没走出京都,就……”
话没说完,后面的事情,也无需多说。
从阿爹定罪、下狱、抄家、车裂,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发生在两日之间,这两日,原主的记忆已经碎的完全接不上,她只能记得看到阿娘吊在房梁上的那一幕,还有四散奔逃的人。
楚瑶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努力,但的确什么都记不起来。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有些印象,她与南王世子和离之后,回相府的时候,就发现相府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除了她从南王府带回来的侍女,原先服侍她的人,都被遣散了。
当时她还去问阿娘,可阿娘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只是说削减开支,府里用不了那么多人,还答应她,过些时日去买几个丫头回来。
当时的原主沉浸在和离的悲伤之中,完全没有想过,他们这样的人家,何须去外面买人来用?
原来自那时起,一切就都有了蛛丝马迹。
只是……迟锦啊,当时的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即便外面风刀霜剑,在阿爹与阿娘的层层保护之下,她竟然还一心扑在情爱上,只觉得情爱大过于天……
楚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她有些站不住,不得不扶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你叫什么名字。”楚瑶摆手,止住了想要上来搀扶自己的厨子。
“我叫辛耀。”他抬起头,这个名字,他也很久没有叫过了:“这是相爷给我改的名字,现在他们都叫我老辛,在东来居帮厨!”
“我记住你了。”楚瑶点点头,她仔细看了一眼对方,忽的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上一次梁春被东来居的人扣住,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块鹿肉?楚瑶从来就没有信过这话,她一直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东来居在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不曾宣之于口的算计。
“是因为二姑娘带来的菜卖的太好了。”辛耀老实回答:“第一天东来居就盯上姑娘一家了,正巧那个叫梁春的自己找上来,他们就像趁机讹姑娘一笔,这才有了那天的事情。”
果然是因为这样,楚瑶就曾在买粮食的时候担忧过,这样大手笔的买米买面,会招来人惦记,看来还真没错。
“不过他们现在知道姑娘不好惹,说不定已经收了心思。。”辛耀看到楚瑶不说话,以为她还在担心。
楚瑶从不会担心麻烦,她只是在盘算另外一件事。
“梁春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既然是相府的老人,楚瑶便没什么可疑虑的,眼下在三山镇的日子并不好混,若是有人帮衬,那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个问题问住了辛耀,他挠了挠头:“我……我就只是想见姑娘……没太注意这个人。”
楚瑶挑了一下眉头,她想了片刻,说道:“不如这样,你和东来居的人说,让梁春去东来居帮你,他的确很想学帮厨,你也教一教他手艺,算是我,请你帮我的忙。”
楚瑶话说的很客气,这反而让辛耀无所适从了起来:“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千万别这么说,我来见姑娘,就是想跟着姑娘!相爷不在了,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楚瑶回头看了辛耀一眼,目光落在他面颊的疤痕上,良久问道:“会杀人,对吧。”
辛耀愣了一下,随即毫不迟疑的点了头。
“那我若是让你杀人,你肯吗?”楚瑶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辛耀没有愣,他压了一下眉心,细小的眼睛里,透出些寒意来:“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楚瑶勾了勾嘴唇,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心里便有数了。
她没多说什么,转身想要离开,走了几步,想起自己的酥烙没拿,又转身端起了酥烙,夜里很黑,她有点儿看不见脚下的路,转过头去,也看不见来时的路。
就像是大梦一场,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就走到了这里。
深夜,楚季站在客栈门前,他在等楚瑶。
看到楚瑶回来了,他的心放了下来:“怎么样?南王府的人,可曾为难你?”
他问出了口,也反应过来,这话问的多余。
楚瑶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便往屋子里,楚季跟在后面,一言不发,耳旁只有父女两人的脚步声。
“父亲。”楚瑶在院子里停了下来,她缓慢的转过身,看着楚季因这几年岁月磋磨,而逐渐苍老的面容:“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你。”
楚季听到楚瑶这样说话,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阿爹在知道自己被人构陷之后,遣散了家里的家丁和仆从,甚至连一些门生的后路,都想好了。”
楚瑶抿了抿嘴唇,她停顿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有点问不出口,可自从见了辛耀,这一路一来,又一直压在她的胸口。
她对阿爹并不了解,而楚季不同,他是阿爹的得意门生,这个世界上,若还有人能知道阿爹当时的想法,那就只有楚季了!
“可为什么,他不曾为我择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