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瑶……”
梁氏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男孩儿，吓得连连后退，碰倒了身后的箩筐，里面的东西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
楚瑶转过头，一双眼睛，毫无感情。
目光落到梁氏身上的那一刻，她甚至觉得楚瑶要扑过来一刀杀了她。
可楚瑶那冰凉的目光挪到梁氏身上时，忽然有了片刻的缓和，她把手背到身后，匕首放回到空间里。
“走吧。”楚瑶走出来，到了梁氏身边：“回去吧。”
梁氏看着楚瑶，回想起方才楚瑶的眼神，她甚至觉得，就算那把刀插进自己的心脏，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疼了吧。
梁氏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又停下了。
“迟锦。”她开口，叫了楚瑶原本的名字。
楚瑶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却不曾回头。
自从穿越来，楚瑶一直将自己和原主分的很清楚，她能切身体会到原主身上的仇恨，所以想要替她报仇，可她更多还是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所有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情，与原主相关的羁绊，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误入这里的外人。
一直到，迟锦这个名字的出现。
过往那些欢声笑语和暗自垂泪，那些恭维和那些羞辱，一点一点在她心底堆积，让她再也无法将自己与原主剥离开。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她彻底变成了原主。
“我不是迟锦。”楚瑶低低的回答，巨大的无力和心痛包裹着她，让她无法呼吸：“我是楚瑶。”
“虽然知道你病愈之后，我一直表现的很开心，可是没人知道，我其实很心痛。”梁氏缓缓走到楚瑶身边。
楚瑶高她半头，她只能抬头看向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庞：“我是有多希望，你一直傻下去。”
楚瑶目光闪动了一下，她不明白梁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一直那样痴傻下去，你就永远不会记起来，过去都发生了什么。”梁氏说着，声音慢慢的颤抖起来：“没有那些过往，你就没有那些痛苦。”
她踮起脚，轻轻的抱住楚瑶：“对吗？”
“那些事情……我都忘了。”楚瑶怔怔的回答，她回应一样拍了拍梁氏的背：“不要担心我。”
梁氏知道楚瑶是在安慰自己，知道这话不过是她在自己骗自己，不然，她不会在听到迟锦这两个字的时候，毫不犹豫抹了对方的脖子。
她不是忘了，她是听不得这两个字。
梁氏与楚瑶并肩往回走，二人谁也没有在多说什么，楚瑶只是不经意间回了一下头，看到那个小男孩儿的血从角落里潺潺的流了出来。
很像她在南府，失去的第一个孩子。
回到黄二婶死去的那个院子的时候，楚瑶正看到那户村民将一些粮食从地窖里拖拽上来，原来里面他们还存了不少的吃食，只是都是些生米生面，被困在底下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吃，现在被楚瑶救了，他们也就将米面运了上来。
空闲时间，大家聊了一会儿，原来这家才姓黄，已经在南水村生活好几代人，而在地窖里一直与楚瑶对话的那个年轻男人，也叫黄老三。
“我命苦，生了三个孩子，就活了这一个……”黄老太说着，不由得抹起了眼泪。
楚瑶和楚季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遇见的那个黄二婶和黄老三，都是冒名顶替的，至于他们的真实姓名是什么，恐怕无从得知。
黄老三的父亲，也就是黄老太的丈夫尚在，只可惜病的痴傻，也不说话，就呆呆的在旁边坐着，家里的事情，都是黄老太做主，事情过去一个时辰了，黄老太口里还不住的说着感谢的话。
午间正热，大家都在家里歇了一中午，等到下午太阳渐渐西沉，天气凉爽了起来，楚瑶让黄老三叫了人，将黄家的这些尸体与后山的挪到了一处，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对！就应该烧了！”黄老太气的眼睛都红了起来：“让他们死无全尸才对！”
楚瑶倒是不在意这一点，只是这里天气太热，尸体慢慢腐烂，生起疫病来，可就不好办了，还是烧了的干净。
处理完尸体，大家坐在村口黄老太家门前，开始唉声叹气了起来。
有几户人家并没有被洗劫一空，大家将粮食拿出来，放在一处，简单估算了一下，发觉也维持不了多久。
而周围的田地，早就被这些来来往往的东胡人给踩坏了，这些人若是懂得珍惜田地，大约也不会落得人吃人的地步。
“那南水村，之前是靠什么过活的？”楚季坐在大石头上，不由得疑惑起来：“打猎吗？”
“打猎也打，粮食也种。”黄老太叹了口气：“哪样也吃不饱，不过是勉强混日子罢了。”
楚季原外放，也做过很多年的父母官，他躬身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这里看起来，没有沧州干旱那么严重，也可以先种些青菜，往三山镇去卖，换些银子和粮食回来，也能勉强支撑到明年春耕的。”
“可无论种什么，都需要时间……”黄老太满面愁容。
“试试种芥菜把。”楚季回答，他说话一向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芥菜从播种到成熟，不到两月，而且如今这天气也正合适，我看你们后院都有些田地，等往三山镇的路通了，去采买些芥菜籽儿，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芥菜？”大家纷纷重复了一遍，面面相觑：“我们没大听说过这种菜，能行吗？”
“行，没什么问题。”楚季点点头，他看了看手里的土，像是很有底气：“这种菜很好活，从根到叶都可以吃，就算卖不出去，用来填肚子也可以。”
“而且不娇气，很好活，南水村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楚季拍了拍手，打掉手掌上的土。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黄老太听了，倒是十分赞同，可很快，她又想起了一件让人犯愁的事情：“可……我们哪里有银子去买菜籽儿呢？手里就这些粮食，若是倒卖了，恐怕连吃的都没有了。”
这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季也没了办法，紧紧的锁着眉头。
一片叹息之中，忽然有个东西“叮当”一声落在了大家中间。
“这些银子，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