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奶,你闭嘴吧,你哭得我头疼!”
楚云音一双手脚被反绑着靠坐在草堆旁,屋子里没有掌灯,只有漏风的窗户和缺了瓦片的屋檐上上漏下的月色勉强给了这座破旧的屋子一点光亮。
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又盘亘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这才回过神。
不远处灰头土脸的少女还在伤心欲绝地哭着,嗓子虽然哭哑了,但悲痛的程度却是比方才更甚。
“大姐,你是女孩子,我也不好骂你,但你省点力气吧,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要我说,想办法把那个顶着你的皮在外头兴风作浪了不知道多久的吧女妖精嘎了最重要,哭有个屁用!”
“你嫁了人,自然我晓得我的伤心,呜呜呜呜呜呜!”
少女红着一双兔子一样的眼睛,呜咽着出声。
“哎呀,我懂我懂!不就是名声问题嘛?他们没对你做那什么吧?”
“没有,呜呜呜~”
“难不就成了,有什么好伤心的,振作点,咱们得想办法出去!”
“都一样!”少女的哭喊声在寂静的破屋子里显得格外凄厉:
“我们被贼人掳了,就算还是清白身,待归了家,又有谁会相信,有了污点的女子,我这辈子都毁了,呜呜呜呜呜呜!”
“不是!掳人的是他们!不问责他们也就罢了,凭什么事事给我们脸色?还没个天理了!!”
楚云音啐了一口:
“哎呀!我说,你别哭了!你动静这么大,我想带你出去都费事!”
“你可就能保证你的夫君不嫌弃,待你回去了,知道你被贼人掳走,一夜未归,就算洒脱如镇北王府三公子,心中又怎会没有芥蒂?”
“他敢!他要是有半分微词,和离书一封小姐我休了他去!天涯何处无芳草,与其受这气,我还不如拿着嫁妆好一番逍遥快活!不是,我说!你没完了是吧,你咋就那么多眼泪呢!我说,哎呀,最烦你们文官世家出来的姑娘,整天哭哭啼啼的,瞎矫情!”
“你!”少女刚流着眼泪想要反驳,却很快又蔫了下来,神色绝望:
“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都一个多月了,都没有人来寻我,呜呜呜呜!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一个多月?!”楚云音的屁股往少女跟前挪了挪:
“也就是说西境开战前你就被绑来了?”
“西境开战?”少女抽泣着抬头。
“算了算了,像你这种京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也不会关注这些,别哭了,我刚刚不是同你说了吗?你家人没来寻你,是那妖精易容成你的模样代替你生活呢。”
“那楚姐妹,你的家人呢?你今日刚被抓来,他们应当会……”
“别指望了!”楚云音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
“妖精又换成我的皮走了。”
“那咱们……呜呜呜……难道要老死在这儿吗?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
“你放心,他们不会给你老死的机会的,一旦咱们没了价值,只有立刻就死的份,不过……他们为什么选你呢?一个多月前就将你换了,那时候我甚至还没嫁人,就算再料事如神,但这一个多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也算不到今日借你的身份与我打交道,熟悉我,然后……变成我啊……嘶……哎呀!脑子要炸了!”
“我不知道……”少女嗫嚅。
“知道你不知道,我也没指望你!你……”她无奈地瞥了眼已经泣不成声的女人:
“你也别太绝望,咱们两家人虽然不会来,但……说不定,咱还能指望另一波人……”
她在心中暗暗计较着:
“就希望他看懂我的暗示,也发现我留下的记号吧。”
“是谁?”
“不重要!”楚云音摇了摇头:
“救我们的人来与不来,都是他们的事,求人不能求己,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自救!”
“那更没可能了,呜呜呜呜呜呜!”
少女看着楚云音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看见一个被砸坏了脑子的蠢货,如今二人手脚皆被反绑,动弹不得,又如何能够救自己于囹圄。
“哒!哒哒!哐铛!”
麻绳和铁链落在草堆上的声音。
“你!”
楚云音龇牙咧嘴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揉着被捆红的手腕:
“本来不想这么干的,但跟着清老前辈学了这个本事,不用就浪费了,你……先捆着吧,别漏了马脚,我出去探一圈,若是没有守卫或是我能把他们解决了,我就回来带你走。”
“那你若是解决不了呢?”
“那我就回来再把自己捆上。天杀的妖精,姑奶奶我的半步流音都被她带走了,看我找着她不把她抽筋剥皮!”
“半步流音是什么?”少女不解。
“我的刀啊!双刀啊!不说了,你乖乖别动哦!等我回来!”
“哎!”少女的惊呼还未出口,楚云音一个闪身,人已消失在了夜色中。
-
夜影司暗访。
江畔堂负手而立,怔怔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墨宝。
这是夜影司成立之初,圣光皇帝亲笔赐下的,上书: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如今,也已经传了三代了。
“宫中的事情可办妥当了?”
听到暗门滚动的声音,江畔堂没有回头,淡淡道:
“都妥当了,七皇子病势汹汹,情况极其险峻,吴皇后这两日怕是没有心思再去寻楚大姑娘的麻烦。”
“这几日,吩咐线人莫要再往敬妃处去。”
“院长放心!”
“几时了?”
“回院长,亥时三刻。”
“你说,那孩子会不会来?”江畔堂转身,走到矮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院长希望她来还是不来?”
“来又如何,不来又如何?吴茗啊,曾经我求贤若渴,可现在,有时候我竟然会问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我给这些孩子们引的,是条不归的路。”
“院长,江山不负英雄泪,这是您对我们的教诲,就算人间已无我,但山河依旧,这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江畔堂默默不言良久,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对了,你们八阁派去扶风的人可有三阁的消息了,七阁的传了信说在江城看到望尘了?”
“是,听说望尘打算去潇城的鸽房寄信回来,应该明日,最迟后日就能收到望尘的信息了。”
“嗯!”江畔堂点了点头:“西境的战报按照陛下的要求,是每隔上一个月就要送回京一次,按照日期算算,第一次战报,也就在这几日了,时刻关注着些!”
“是!”
“院长!”
暗门再次被推开,又一个高个少年走了进来,看见吴茗在内,翻了一个白眼,对着江畔堂抱拳行了一礼:
“楚大姑娘派人送了府上护卫悄悄送了信来。”
“护卫?”
江畔堂眯了眯眼,突然溢出一声轻笑:
“人还在吗?”
“他说楚姑娘吩咐,要亲手将信交给院长您,所以还在前院等着。”
“云骁啊云骁,这回,世伯就替你看看,你家这位夫人是否真如你说得那般机敏,走,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