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求您让我们出去!”
赵云骁俯首,一个响头。
“师傅!求您让我们出去!”
赵云骁俯首,两个响头。
“师傅!求您让我们出去!”
赵云骁俯首,三个响头。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能说跪就跪!”
楚云音闻讯,急忙从自己的卧室里赶过来。
她本就在屋子里磨刀,已经做好了打算,她是一定要去帮自己的父兄的,就算到不了西境,也得想办法把粮草的事情解决了。
听王忆之和范明说,川荣军的粮草被渝州叛军截下,可如今四境将帅都在边关,朝中无将,皇帝老儿又是个疑心病极重的,多重因素加起来,朝中派兵去抢回粮草送到西境,几乎不可能。
所以她必须要出去,只要自己能出去,哪怕只是赶回京都,都有帮父兄转圜的余地。
若清海诺还是不肯他们出谷……
她将手中的圆月弯刀插到木桌上——她就不再顾及赵云骁和清海诺的师徒之情,哪怕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她也一定要杀出去。
“楚姑娘!楚姑娘!我家大兄弟磕头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正暗自较着劲呢,门外突然一声嚷嚷,范明的“尔康手”重出江湖,在她的窗前使劲晃了晃。
“磕头?!”
“跪他师傅去了,他说软磨硬泡,如今看来硬泡泡烂了都行不通,所以他要去软磨,这不,在他师傅房门前头磕得砰砰响呢!”
“胡闹!”握刀的手使力,面前的木桌应声而裂。
“那个……楚姑娘……你冷静冷静啊,我先撤,去看看我家兄弟……”
说罢,范明飞也似的一溜烟跑开。
乖乖,这性子,怎么和他们六阁的常与乐这么像呢,那丫头,上次给他锁喉锁的,他到现在想来都还有阴影呢。
“你给我起来!消得为这种事下跪吗?!”
山谷的晚风中,楚云音红衣猎猎,扯住赵云骁的胳膊,就想把他拽起来。
“嘘!”
赵云骁飞速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左手用力覆上她的手,将楚云音也拽了下来:
“小点儿声,苦肉计呢。”
“那也不能随便跪!”
“丫头!你怎么就不知道变通呢?不然怎么着,试了几次了,你还没死心呢,真打算提到跟我师傅硬碰硬去?现在一切以你父兄为重,先出谷要紧,其余不重要,你别管了,看不下去就去远处歇会儿。”
说完,转身,又继续一句一叩首。
“唰!”
草屋的门被一下子拉开,清海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跪得泰然自若的徒弟和愤愤不平的徒弟媳妇儿。
“你神经病啊,草屋不隔音,我是老了,不是聋了。”
清海诺抠了抠自己的耳朵:
“没有耳屎,不堵。”
“我知道!”赵云骁咧嘴一笑:“故意说给师傅您听的。”
“你们为什么想出去,我知道,那你们又知道,为什么你俩爹非要我把你们关在八方谷吗?”
他从旁边找了一个竹篮,倒扣着翘起二郎腿坐下。
“两府结为姻亲,手中又都兵权在握,陛下必然会忌惮,恰逢西境战事,北境动乱,我们新婚燕尔,父母疼惜子女,自然不想我们新婚之夜便也一道奔赴前线,但留在京中,势必会成为人质,一旦西境北境局势有变,陛下就会以我们来要挟川荣军和镇北军,但跟着你来南境八方谷隐居,摆明了告诉陛下,我们无心权争,不必将心思放到我们的身上。”
楚云音语速极快,这些简单的道理,他们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可是他们如今的逍遥散人的日子,只是因为上头有父兄庇佑,有边境将士浴血奋战,出身将门,又怎可将如今的一切当作心安理得?享受着旁人用鲜血换来的自在日子呢。
身为少年,山河若破,吾辈亦拔长剑,护家国之安,守九州之平,而不是在这里,将每日的时间都花在和清海诺这个怪老头斗智斗勇上。
“然后呢?”
清海诺瞥了瞥她愈发愤然的神色:
“道理你都懂,可是然后呢?”
“什么……?”楚云音哑然。
“出谷之后,你想帮忙,如何帮,如今大夏内忧外患,你们贸然出去,不过是徒增把柄,到时候怕是没帮上父兄的忙,反倒在后方成为他们的累赘。做事,谋定,而后动!脑中一片浆糊,还不如在我这儿插科打诨,陪我这个老头子练练身手。”
“掌帅印,出兵,平内乱。”
赵云骁突然出声。
他伸手拍了拍楚云音的手背,以示安抚,再抬眼,少年人的眼眸中灿若繁星,满是坚定:
“您不就想要一个答案吗?师傅,我跟随您多年,您的脾气我再了解不过,前些日子,我没有完整的计划,所以才未告诉您,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们出谷,从吴家军手里夺帅印,出兵,平渝州内乱!”
清海诺如鹰一般的眸子眯了眯:
“吴家甚受陛下看中。”
“那便让陛下看到,他和他的儿子不过蠢货一窝,带兵,必败!”
“你想让他们打场败仗?”
楚云音反应过来,将赵云骁扒拉转身:
“可到底是内战,伤亡也都是我们大夏的兵士,你要用吴家军的败来给我们铺路……那……那些无辜的将士?”
“是!用他们的命,换更久的和平……”
赵云骁垂下眼:
“我知道,你不赞成我的做法,但是云音……战争打响,便没有赢家。我只是在两害之中取其轻罢了。”
清海诺久久没有出声,看着面前从小带大的徒弟。
他虽是镇北王府的三公子,但自打记事起,基本就是跟在他的屁股后头,一路长成了如今这般有勇有谋的少年郎模样。
他自认将这个徒弟还是教得很好的,除了……
品行随了他,反正不是个多正经的人就是了,做事嘛……比较……天马行空,不按常理出牌。
“师傅!师傅~师傅~”
这厢,他还沉浸在自己自己的想法中,突然,腿上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抱住,一低头,他刚刚还觉得已经长大了的小伙子在旁边楚云音惊诧的目光下跪着蹭到他跟前,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师傅!您看看,我们都有计划了,您就让我们出府吧,您忍心看着您的小甜心,小棉袄难报鸿鹄之志,整日郁郁寡欢,在谷中以泪洗面嘛?求求了~求求了~师傅~”
“起开起开!你好恶心啊!
看看!他说什么来着!!好的不学!他的行事做派,这臭小子是学了个齐全!!
等等,怎么好像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上,两道人影头碰头挤在一起。
“不行,王姐,我要吐了!”
“忍一忍……不行,我也忍不住了,靠!赵云骁这货原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