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山与夏源是从边军出来的。
铁打的袍泽情谊。
夏谕明白,自从他爹死后。
自己那个的名额之所以足足五年没被别人占去。
是因为陈道山一直在为夏谕据理力争。
这份恩情可不能忘。
所以夏谕将陈道山当作了世交伯父。
他不置可否的轻嗯一声。
陈道山看出他的淡然,误以为是心怀芥蒂。
他稍作沉吟后,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爹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让你当上百骑手。”
“别让他死不瞑目。”
夏谕心中一动。
看来陈道山知道一些内幕啊。
陈道山皱眉:“怎么,不愿意?”
夏谕摘了根嫩草,疑惑的道:
“我这样的人,还能进去吗?”
陈道山淡淡说道:“你父曾经毕竟也是巡检司百骑,若司中不给你一个安排,说不过去。”
他目光一闪,以微不可察的声音,大有深意的说道:
“更何况,有些事外面的人束手束脚。”
“里面的人却没有太多顾虑。”
夏谕本就有意加入巡检司。
自然不会拒绝。
何况这也是他与萧翰臣之间的约定。
他暗忖,与其在外面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不如深入局中,找出那些魑魅魍魉。
再瞧瞧那些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而且进入巡检司后,会更有利于查清他爹娘的死因,揪出幕后真凶。
夏谕轻轻的嗯了一声,点头道:
“世叔,我答应你。”
“承袭我爹的职位,加入巡检司。”
陈道山露出欣慰神色。
他轻轻颔首:“来日方长,想做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
“嗯。”夏谕心中一暖,轻轻点头。
陈道山声若蚊音:“另外,要小心徐沧海!”
夏谕正欲再问。
却见陈道山快步离去,不再发一言。
目送陈道山、徐沧海等人离去后。
夏谕眯起了双眼。
他喃喃自语:“又是徐沧海么。”
“看来,人人都想要你死啊。”
又转头进了一次山。
半个时辰后,提了一只百斤野猪崽回来。
时光匆匆,很快便是两月过去了。
年关将至,巫郡的百姓们也纷纷开始置办年货了。
人人喜笑颜开,满脸幸福。
............
解玉坊。
此坊因为一座藏珠府而闻名天下。
曾有人在此发现一枚‘真龙玉’。
引起无数江湖高手争相抢夺。
此坊也巫郡唯一拿得出手商业街。
虽然只有短短半里长。
哒哒声响起。
夏谕走入解玉坊。
一入坊,人流如织,喧哗嘈杂。
坊市两旁走街串巷的商贩高声吆喝。
鳞次栉比的楼阁商铺前,青衣小厮们卖力揽客。
夏谕径直走向那个‘朱氏肉铺’幡子。
砰的一声。
“朱三叔,老样子。”
手执杀猪刀的屠户满脸横肉。
正大汗淋漓的剁骨剃肉。
他抹了一把额上汗珠后,抬头一瞧,咧嘴一笑:
“哟,这不是小谕么,今儿没采药,改狩猎了啊。”
夏谕笑了笑。
屠户名唤朱杰豪,与夏谕比邻而居。
这几日,他除了上山采药外,便是将打猎的野猪肉贱卖给对方。
朱杰豪瞥了眼野猪崽后。
扒了扒脊背、腰腹以及后腿。
再放到秤上称了称,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十斤左右,各处完好无损。”
“另外,肉质还算鲜嫩,算你二十五文咸龙钱好了。”
夏谕毫不在意:“可以。”
猪肉十文一斤,野猪肉鲜嫩,劲道十足。
按理说价格更贵。
但奈何遇到了‘杀猪匠’朱杰豪。
所以夏谕被压了一大半。
他被杀熟了。
但夏谕却毫不在意。
四周甚至传来嬉笑与戏谑。
“哟,夏小子又来送钱?”
“啧,每次都被宰,这小子还不长记性,真是活该。”
“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夏小子愿意。”
夏谕置若罔闻。
朱杰豪瞪了那些人一眼:
“去去去,不买肉就别处晃荡。”
他还假惺惺的美言道:“吃亏是福。”
“谕小子初涉江湖,老朱我提前给他上一课。”
“他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在意?”
他哼哼两声:“再说这几日,若非是老朱我收肉,谕小子如何处理那些山货?”
夏谕笑了笑,好似毫不在意。
钱货两讫后,夏谕便施施然离去。
四周摊贩再次议论纷纷,摇头不已。
而在夏谕离去后,朱杰豪眯起了双眼。
他暗忖,徐大哥说这小子性格软懦可欺,果真不假。
他看着案板上的野猪肉,咧嘴一笑。
“宰夏小子的肉,再献给巡检司弓弩手徐沧海。”
“老子再得赏钱,还得了姓徐的照顾。”
“真是一举两得啊。”
朱杰豪心中美滋滋。
卖完家猪肉后,他便哼着小曲儿。
拧着十斤里脊,朝解玉坊中心走去。
其方向,正是徐沧海府邸。
他浑然不知。
在他迈入徐府后。
身后某个墙角。
无声矗立着一道消瘦身影。
脸色平静。
“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
“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我便成全你。”
“何况,本来就有人要买你的命。”
“正好。”
呢喃声响起,人影却悄然离去。
————
除夕夜。
鞭炮声响起,贯彻街头巷尾。
解玉坊内某个内宅大院内。
一黄一白两具身躯死命纠缠。
被褥糜烂,声嘶力竭。
蜡烬丝干后,那具稍显臃肿的身躯缓缓睁开双眼。
他怀中女子轻声说道:“当家的,兄长今儿又来了。”
臃肿身躯意兴阑珊,进入贤者模式。
他瞅了瞅瘫软的小宝贝,声音寡淡:
“他说什么?”
女子提了提胸前被褥,声音软糯:
“夏家那小子是个怂货。”
“被宰了好几次,还是不敢反抗。”
徐沧海轻唔了一声。
他再联想起月前之事。
他总觉得夏谕似乎并不简单。
随后又听闻陈道山在三位副使那儿使劲儿。
想要将夏谕提入巡检司,承继其亡父的百骑之位。
他眯起了双眼,轻声道:“让你哥盯紧点。”
“待年后三位副使进京,衙司群龙无首之际。”
“我便亲手将那小孽种解决了。”
“只是一枚小杂种而已,也要大官人您亲自出手啊?”
他臃肿肥肉上的两坨蒲团颤了又颤。
徐沧海嘿然一声:
“这你就不懂了吧,正所谓狮子搏兔,亦出全力。”
“干我们这一行,都信奉一个真理。”
“那便是不可小瞧任何人。”
“自然,也包括那个小余孽。”
女子露出崇拜之色:“老爷不愧是久经沙场,懂得可真多啊。”
徐沧海嘴角邪邪一笑:
“既然知道老爷我能大杀四方,你还敢招惹我吗?”
“哎呀,不敢了不敢了,老爷饶命,饶命啊。”
“呔,妖精,哪里走。”
“你休想翻出我徐某人的手掌心。”
说完他将手向下一伸。
女子惊呼说道:“哎呀,老爷你不是今晚还要拜会上司吗?”
“还来,你吃得消么?”
臃肿身躯嘴角笑意吟吟:
“无妨,年后再去拜见便是。”
说完他将被褥一罩。
屋内再次传来咯咯笑声。
他们浑然不曾察觉。
在摇晃的帷幕后面,正站着一位年轻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