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里斯特。
里斯特一直背对着所有人,看着面前的灵柩。
听到乔玉的呼喊,他放下扶在灵柩上的手,转过身来。
平静地道:“你妹妹说她和菲利克斯都不喜欢红色,让你去换衣服,让你去换衣服,你没听到吗?”
乔玉脸色微微一僵。
她有些难过地看了里斯特一眼,意识到,当初对他们姐弟宠爱纵容至极的父亲,好像变了。
乔西受了伤,可他不仅没有多看一眼,没有多问一句,甚至还明目张胆地偏袒着凶手!
之前妈妈说,这个季清窈,是比苏芊薇还更要值得警惕的对象,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这个该死的季清窈,抢走了属于他们的所有宠爱!
“去吧。”里斯特继续道,“别再惹你妹妹生气。”
乔玉脸色一阵变换,咬牙道:“……好!”
她拉着愤怒不已地盯着季清窈的弟弟,迅速离开。
她背影仍旧优雅而高傲,但是败者的背影,总能让人想到落荒而逃。
“窈窈,把枪放下来,别伤着自己。”对着另一个女儿,里斯特温声哄道。
季清窈没看他,沉默地将枪收起来。
她转身,踉跄了一下,身边的蔺执炎及时扶住了她,像个安全可靠的港湾,给了她全部的支撑。
这一场葬礼,在一场小雨中结束。
从墓地回来,季清窈就发起了高烧。
昏睡期间,她能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是蔺执炎。
她隐约听到他和别人说话,不知道是她大哥二哥,还是里斯特,又或者都有。
她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蔺执炎就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她只是轻轻动了一下,他就醒了。
“醒了?好些了吗?”他嗓音沙哑,极力掩饰着疲惫。
他低头,捧着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感受了一下她的温度,终于松了口气。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季清窈摇摇头,还无力的手,轻轻地推开他,“你回去休息吧。”
蔺执炎一滞。
房间里沉默许久,最终是他先动作,他抬起她的头,迫使她不得不和他对视。
不容她躲避地说:“窈窈,你在怪我吗?”
季清窈没有说话。
“你怪我可以,但是别不理我好吗?至少看我一眼,好吗?别这么躲避我,好吗?”他几乎是乞求地说。
季清窈动了动唇,她闭上眼睛,哑声说:“我没有怪你。”
呼吸颤了一下,她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怪你……”
银辞雪做了什么,她如今全都知道了。
他几次三番想对蔺执炎下手,又是自己选择深海作为归宿,她哪有什么理由,去责怪面前的男人。
“我只是……怪我自己。”她轻轻哽咽着说。
蔺执炎心中一痛,将她抱进怀里,“不,窈窈没有什么错,你不需要责怪自己。”
他大手安抚的抚摸她的头发,安慰道:“一切都是他的决定,他下定了决心的事,不是你能轻易改变的。窈窈,别这样了好吗?别将责任揽到身上,别让我这样担心你。”
季清窈纤弱的脊背微微一颤,在他怀里轻轻呜咽出声。
“乖,你还有我在你身边。”他低头,轻轻亲吻她的发顶。
季清窈克制地啜泣着,在他温柔耐心的话语中,却逐渐忍不住,在他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她需要发泄,蔺执炎并没有阻止她,只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头顶,说尽安慰的话。
哭够了,季清窈渐渐停下来,她在他怀里睁开眼睛,哭尽了眼泪的眼睛,满是仇恨。
她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狠戾地说:“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大哭一场之后,季清窈终于勉强从悲痛中走出来。
第二天,她不再像之前一样,醒来之后就靠在床头发呆,而是下了楼。
早上的餐桌上,有里斯特、苏婉夫人母女、琳达夫人母女,乔西姐弟,以及陆家兄弟,季清窈和蔺执炎最后出现。
看到振作起来的女儿,里斯特很高兴,脸上难得露了个笑容。
“窈窈,到爸爸身边来。”
桌上只剩下两个位置,在里斯特左右两边。
没有人敢随便去坐。
季清窈没有拒绝。
她坐了一边,蔺执炎就去了另一边。
看着她得到的殊荣,乔西姐弟的心同时一沉。
“好些了吗?头还晕吗?”里斯特关心道。
季清窈没看他,“好多了。”
餐桌上的组成人员诡异,气氛自然也格外诡异,从头到尾除了极其轻微的餐具碰撞上,就只听见里斯特关心季清窈的声音,以及季清窈简略的回应。
看着里斯特像个讨好女儿的普通父亲一般,乔西姐弟、以及苏芊薇几个的心情都十分郁郁。
但他们求而不得的东西,季清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般,她甚至都没看里斯特几眼。
早餐吃完,里斯特突然说道:“寒亭、寒州,你们走的时候,不必带窈窈一起,让她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吧。她还在上学是吗?帮她请个假。”
他对陆家兄弟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像是爱屋及乌一般。
顿了顿,他又说:“走之前,去看看菲利克斯吧,他太孤单了,你们是他的哥哥,去和他说说话,他应该会很高兴。”
陆寒亭和陆寒州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能看得出来,两人气色有些不好。
沉默片刻,陆寒亭说:“会的。”
从餐厅离开,里斯特又看了眼季清窈一眼,说:“窈窈,来,爸爸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蔺执炎轻轻摸了下女孩的脑袋,说:“去吧。”
季清窈走了过去。
花园里。
维纳尔庄园的花园占地面积很大,却没有做什么规划,只是随意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这样的花园,带着些许野性的美,是里斯特很喜欢的地方,他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花园里,拿着一把剪刀,随意地剪剪花枝。
这次,里斯特却没有什么心情了,他拿着剪刀,却又没什么兴致。
季清窈不过慢了他几步过来,就看到他看着眼前一片花海,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回忆。
季清窈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他鬓角竟然就白了几根头发,他虽然并没有表现得如何悲痛欲绝,但是季清窈能感觉出来,他好像,很难过。
季清窈忍不住想,他在意的儿子,是菲利克斯,还是银辞雪呢?
他知道他的另一个儿子,早已经死了吗?
她的脚步声,将里斯特惊醒,他突然说:“想去看看菲利克斯吗?他的墓地不是很远。”
季清窈以为他说的是银辞雪,但是倏地,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