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万万没想到薛老夫人竟然会跟她说这样的话,当下怔愣在原地,目光震惊的看着薛老夫人,压根就不晓得要作何反应。
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刚要开口说拒绝的话,猛然就听到席面间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
“不行!我不同意!”
陆锦澜不用回头,都知道这话是季氏所说。
看来外祖母事先并未跟季氏说过这件事,季氏也是刚刚才得知,所以她才会这般失态。
而其后陆锦澜甚至都没有开始说话的机会。就见季氏起身站了起来,无论是神情,还是言语都十分的激动,也充斥着很多的不满。
“母亲,这若是旁的事,若着您来做主便罢了,我这个做儿媳妇的自然不敢跟您说半句反对的话。但丹溪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他的亲事,无论如何都该我这个做母亲的说了算才是。可怎么现在您却越过我这个做母亲的,直接就要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这门亲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薛老夫人闻言,眉头微皱。
她确实早就知道季氏肯定不会愿意让薛丹溪娶陆锦澜为妻的,但她却没想到季氏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虽然心中很不满季氏当众如此这般反驳忤逆她的话,但这到底是自己大儿子的妻子,而且也确实如季氏自己刚刚所说,丹溪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丹溪的亲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有权利来做决定的。
所以薛老夫人并未发怒,只是语气有些淡的问着:“你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是觉得澜姐儿不好?既如此,你心里可有比澜姐儿更好的人选?”
季氏心里自然没有更好的人选。
而且平心而论,陆锦澜的相貌那是一等一的出众。至少她活了这么些年,是再没有见过有哪一位女子比陆锦澜长的更好的。
至于脾性方面,从前的陆锦澜或许有几分骄纵,但这一次陆锦澜回通州之后,她冷眼旁观了这两日,就发现陆锦澜性子沉稳了不少。而且她行事也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一看就知道将来一定会是一位好主母。
但即便她有这么多出众的,旁人都比不上的优点,那又如何?单单她是薛氏女儿这一条,就注定了哪怕她再优秀,季氏都是不能接受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的。
所以哪怕明知道薛老夫人现在心里不高兴,但季氏还是坚持咬牙说道:“不论我心里有没有比澜姐儿更好的人选,总之我绝不同意丹溪娶澜姐儿。”
薛老夫人既然想要强媒硬保成这门亲事,那无论季氏说什么,她肯定都要问一句为什么的。
季氏却并不能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来。毕竟就陆锦澜本身而言,她是挑不出半点儿不好的地方来的。甚至若陆锦澜不是薛氏的女儿,以陆锦澜的相貌教养和品行,她很可能会很热衷促成这门亲事的。
反正就咬紧了牙关不松口,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席间的其他众人见这会儿的气氛剑拔弩张,谁还敢开口说话?
陆锦澜倒是数次想说话的,但无奈薛老夫人和季氏之间这会儿你来我往的,只如唇枪舌剑一般,她纵然几次开了口,但声音很快就被薛老夫人和季氏洪亮的嗓门给淹没了。
薛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跟着丈夫行商,走遍大江南北,生意场上一锤定音,所以导致她的性格其实比较强势,以往在家里也都是说一不二的,谁敢忤逆她的意思?却没想到今儿季氏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这般一点婉转余地都不留的驳斥她的话。
薛老夫人一开始还能勉强压制得住自己的火气,但后来见季氏的言辞越来越尖锐,她一张脸便完全的沉了下来。
“怎么,”
她猛的抬手用力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面,力气之大,只震的手边的酒杯甚至都往上蹦了起来。其后落下来的时候,因着重心不稳的缘故,酒杯倾倒,里面尚剩了半杯的酒水就全都泼洒在了大红色织金的锦缎桌围上。
“你这是见我老婆子老了,就觉得我在这个家里就要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了不成?”
薛老夫人的为人虽然威严,但一般对着小辈们的时候她都很少发脾气的。有时候甚至小辈们做错了事,她也不过一笑置之罢了。便是家里的生意和后宅里的事,她很多时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今日这般发脾气,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在座的其他人见状,哪里还敢坐着?一个个的都起身站了起来。
只是他们待要劝慰薛老夫人或季氏一两句,但目前这样的情形下,又有几个人敢开口说话呢?最后也就薛氏一边抬手轻抚薛老夫人的胸口,一边轻声的劝她别生气罢了。
到底她们两个是亲母女,是旁人比不了的。而果然,薛老夫人在薛氏的劝慰下,沉着的面色较刚刚好了不少。
但这样的一幕落在季氏的严厉,就只觉得刺眼至极。
这一对母女分明就是她的克星!当年一个在家里做小姐的时候院子里面伺候的丫鬟仆妇比她这个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宗妇还要好,就连出嫁的时候都带走了那么多的嫁妆。至于另一个,虽然说这些年明里是让她管着家,但哪一次有大的开销的时候不要过去请示,征得薛老夫人的同意才可以?
她嫁过来都已经二十多年了,也一直费心费力的操持着中馈,但这二十多年,薛老夫人却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放权给她。
而现在,薛老夫人竟然想要越过她,直接将她儿子的婚事给定下来!
而且薛老夫人想让她儿子娶的人还是陆锦澜。她自己女儿生的女儿。
这一对母女实在是欺人太甚!
于是季氏再也忍耐不住,不管不顾的就开口对着薛老夫人嚷道:“我自问嫁到你薛家这二十多年,对这个家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对着你这个婆母也都是毕恭毕敬的。是,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比不过你的女儿,我也没想过要同你的女儿比。但你以前再如何的宠她也便罢了,我都是不管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踩在我身上,要牺牲我来成就你女儿的幸福。我告诉你,这个我是肯定办不到的,你也别想了!”
季氏此话一出,屋里一时安静的简直就是落针可闻。
从没有做儿媳妇的敢这样跟婆婆说话的。此话一出,季氏不啻于就要跟薛老夫人撕破脸了。
薛氏闻言,抚着薛老夫人的胸口的手也是一顿。
她是有想过季氏会抗拒让薛丹溪娶陆锦澜,但她却没有想到季氏竟然会抗拒到这个地步。
到了现如今这个境地,怎么还能让陆锦澜嫁给陆锦澜呢?且不说嫁过去之后季氏定然会嗟磨陆锦澜,就是她也不愿薛老夫人和季氏再这般吵下去了。
再如何,也不能因为她和陆锦澜的缘故,让整个娘家过的不安分啊。
就要同薛老夫人说不然就算了吧,这门亲事不成也罢。
但她不过才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却已经被薛老夫人给抬手制止住了。
薛老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现在事情发张到这样的一个地步,早就已经不再是季氏反对让薛丹溪娶陆锦澜的事了,而是季氏要将她自己这么多年存在心里对她这个老婆子的不满都说出来,发泄出来呢。
于是在止住薛氏要说的话儿之后,薛老夫人就面沉如水的望着季氏,淡声的问着:“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踩在你的身上,又要如何牺牲你来成全我女儿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