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柳听了周舜钦的问话,整个人立时就傻了。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脑中急转,最后她也只得从她知道的那几家成衣铺中胡乱挑选了一个出来。
“霓,霓裳坊。”
至于价格......
“五,五十两银子。”
雪柳其实是不知道这披风应当值多少银子的。但她却不敢往低了报价。因为若报的低了,那岂不是显得她家小姐没诚心?所以她就报了一个在她看来已经是绝高的价钱。
一件披风就要五十两银子,这应该足够抵得上周舜钦原本那件披风的价格了吧?也应该足够配得上他身为户部左侍郎的身份了吧?
但她却没有想到,周舜钦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唇边却有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据他所知,京城中确实有一家名叫霓裳坊的成衣铺,但这家成衣铺却只卖女子的成衣,从不售卖男子的成衣。
而且,这样一件以云锦做成的披风,五十两银子怎么可能买得到?
再者,这丫鬟回答他的问话时,面带惶恐,眼神躲闪,压根就不敢看他。
综合以上这些,周舜钦基本可以肯定,雪柳说的压根就不是实话。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这披风,其实就是陆锦澜亲手所做。
她竟然亲手给他做了披风......
周舜钦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中如同喝了蜜水一般的甜。
当然这件披风他是舍不得穿的,却也舍不得就这样收到衣柜里面去。于是回去之后他便一直将这披风放在书案上他一抬头就能看得到的地方。
就连上床就寝的时候,他都要把这披风放在枕头旁,一转头就能看得到。
周舜钦是肯定睡不着的。他一会儿转过身来伸手轻抚这件披风。
衣料是很光滑也很柔软的,会让他想起陆锦澜莹白若玉的脸颊和手腕。
一会儿他却又想起那夜他看到的,陆锦澜脸颊上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和手腕上的擦痕。
以及那一夜他奔过去时,看到的陆锦澜在冷风细雨中站在屋檐下瑟瑟发抖的模样。
一想到这里,周舜钦心里的怜惜之感就越来越浓。到后来他甚至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立刻去找个媒人去陆家提亲。
他想要立刻就将陆锦澜娶回来,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这样往后就没有人能再伤到她了。哪怕是她的亲生父亲陆弘文都不行。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她母亲的病情才刚有了些起色,她那样孝顺的一个人,这时候是肯定不愿离开她母亲的。
而且......
他现在还不明白陆锦澜的心里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虽然会亲手做一件披风给他,但想起上次在马车里陆锦澜对他刻意的冷淡和疏离,周舜钦就觉得心中微沉。
纵然他很清楚,要是他现在请人上门去提亲,陆弘文是肯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到时陆锦澜也只能听从父命乖顺的嫁给他,但他却还是不想这样做。
因为他想要的是和陆锦澜两情相悦,而非以他的身份来直接压迫。那样很可能会弄巧成拙,让陆锦澜心中越发的厌烦他。
所以他还是不能着急的,要徐徐图之才行。
不过第二日在户部官署遇到陆弘文的时候,周舜钦却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但宠妾灭妻,甚至还动手掌掴自己的亲生女儿。
陆弘文这个人虽然才能欠缺,但察言观色却是一流。所以纵然周舜钦平日在官署时面上的神情变化不大,但陆弘文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今日周舜钦对他的不友善。
陆弘文心里其实还是十分忌惮周舜钦的。
他辛辛苦苦在惯常钻营多年,花出去多少银钱,才勉强坐到这个户部右侍郎的位置上,但周舜钦却才二十六岁的年纪,就坐到了户部左侍郎。现在眼见着户部尚书的年纪到了,只怕过些时候就会致仕,归老还乡,到时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很可能就会落到周舜钦的身上。到时他可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所以陆弘文对着他的时候哪敢不小心翼翼的。
于是这一日陆弘文在户部官署的时候都过的心不在焉的,即便散值回家了,他也依然在琢磨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惹得周舜钦不高兴了。
白姨娘今儿一整天却也不高兴的很。
前几日好不容易得薛氏松口,要交出管家权,她立刻高高兴兴的遣人去薛氏那里拿了一应库房的钥匙,又去账房将陆家这几年的收入开支账簿都取了回来仔细的翻看了一番。
她是越看越高兴,因为陆家的开销虽然大,但收益却更加的可观。
而这些收益,除却陆弘文的俸禄,和他名下的两个庄子,另外所有的收益就全都来自于薛氏的田庄和铺子。
白姨娘认真的数了下,就发现薛氏的田庄和铺子加起来一总竟然有十七个之多!
要知道就算京城中钟鸣鼎食的百年世家,田庄铺子想必也不过这些罢了,那还是一大家子人,到了年底各房都要给分红的,但薛氏一个人却有这么多。
也就难怪陆弘文为什么会一路官运亨通了。那完全就是用银钱堆出来的!
从前白姨娘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十分清高,眼里是看不出金钱这种俗物的,可自打她们家被抄了之后,她可太清楚银钱有多重要了。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她手里有了银钱,她就能设法将她远在流放之地的亲人给救出来。再在山清水秀,气候温暖的江南买个大宅子安置他们,让他们下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但是她身为一个整日只能困于后宅的弱女子,想要挣到大量的银钱可就太难了。她也没有经商的头脑。思来想去的,也就只能盯上陆府的管家权了。因为她知道薛氏这人十分重情,一心一意只为陆弘文打算,她的好些嫁妆都和陆府的收益绑在了一起。而薛氏可是通州首富的掌上明珠,她的嫁妆必定很丰厚。
经过她的处心积虑,现在管家权终于如愿到了她的手里。她也惊喜的发现薛氏的嫁妆果然极其丰厚。
她已经在开始畅想着,她能借助掌家这件事捞到很多的银钱了,她的亲人也很快就能从那苦寒之地回来,在桃红柳绿的江南安家。
白姨娘太着急拿到银钱了,于是她特地按照账簿所记录的,将薛氏每一个田庄铺子过来交银子的日期都记了下来。
按照记录,这日该有一家绸缎铺子过来交上个季度的收益才是。
而且白姨娘还仔细的查阅过以往的记录,这家绸缎铺子的收益是极好的。一个季度的收益就抵得上陆弘文名下两家田庄一年的收益。
于是她从早晨起就一直开始等着绸缎铺子的掌柜过来交银子。但她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下午,却依然不见人影。
就遣了心腹丫鬟去大门口张望。不想丫鬟去了一炷香之后却跑回来告知她,说今儿上午那家绸缎铺子的掌柜就已经来过府里了。
有汀兰居的吴妈妈就从早起一直等在大门口,等到那位掌柜来了,直接领着他就去了汀兰居。那笔收益银子,想是已经交到了夫人手里。
白姨娘一听,只气的立刻就砸碎了炕桌上放着的一只釉里红松竹梅花纹的盖碗。
她可是用了诸多手段,在陆弘文面前吹了无数的枕边风才将这管家权拿到手里的,为的就是能多多的捞一些银钱。
但现在眼看就有几万两的银钱进账了,却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她如何能甘心?
当下她只气的立刻就起身站起,抬脚就一路气势汹汹的往汀兰居而去。
不行,她是一定要将这笔银子给拿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