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舜钦知道叶兰舟向来就是个说话做事很直接的人,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接。
便说道:“我对她,确实十分的看重,也确实早就存了求娶之心。之所以现在尚未上门求娶,是因为她心中尚且对我无意。”
他还是不想强迫她的,总是想等她能接受他之后再上门去求娶。
叶兰舟闻言,颇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对于婚嫁一事,难道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了?
而且以周舜钦现在的身份地位,毫不夸张的说,无论他去哪一家提亲,对方都会欢天喜地的同意的。但没想到他却要等到陆锦澜对他有意......
看来他这位好友对那位陆姑娘当真是动了真感情的。不然不会对她尊重至此。
于是叶兰舟再无隐瞒,将他在陆府时听到的事悉数都说给了周舜钦听。
“......陆姑娘脸上挨的那一巴掌,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陆弘文打的。”
将那一日陆弘文如何闯进汀兰居,又是如何打了陆锦澜,推了陆锦澜,又如何对陆锦澜和薛氏说的那些混账话都一一的都周舜钦说了。
看到周舜钦脸上的愤怒之色,叶兰舟又继续往下说着,“我听得汀兰居里的那些丫鬟婆子告诉我,陆弘文是个宠妻灭妾的主儿。只宠着那位白姨娘,对薛氏却十分的薄情。但他之所以能发迹,全都是薛氏的功劳。汀兰居里的丫鬟婆子也都为薛氏不值,说陆弘文就是个白眼儿狼。”
“相应的,陆弘文自然也就不喜陆锦澜了。不过以往他无非也就是骂两句罢了,还是没有动过手的。这次之所以如此气愤,是因为怀化将军之女上门闹了一通的缘故,陆弘文就觉得陆姑娘丢了他的脸,所以那一日才会冲到汀兰居掌掴了陆姑娘。”
周舜钦真是越听就越心疼。
他又想起那一夜,陆锦澜衣裳单薄的站在叶兰舟家的门外。鬓发被雨丝打湿,她瑟瑟发抖。莹白若玉的脸颊上五根手指印鲜红,看着十分的触目惊心。
没想到竟然是她的父亲打的。她当时心里该有多难过?
而且听叶兰舟话里的意思,她在家里过的并不好......
周舜钦正觉得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刺过,一阵细细麻麻的疼痛,这时就有个叶家的下人走进屋来,恭敬的对叶兰舟说道:“公子,外面有一位自称是陆姑娘身边的丫鬟的人求见您。”
陆锦澜的丫鬟?
叶兰舟和周舜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以为是薛氏的病情有了什么变化,陆锦澜才会遣人过来求见,于是叶兰舟忙说道:“快让她进来。”
下人答应了一声,转身自去了。片刻的功夫之后他就回转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青色裙裳的女子。
叶兰舟在陆家几日,也见到过一些人。他立刻就认出这是陆锦澜身边的丫鬟,名叫雪柳。
周舜钦自是不必说。但凡跟陆锦澜有关的人或事,他总是会多留一份心的。而当日跟着陆锦澜去云溪庭的正是雪柳。
担心薛氏出事,陆锦澜必然会难过,于是还不等叶兰舟开口,周舜钦依然先问道:“你来此有何事?可是陆夫人的病情有变?”
雪柳乍然看到周舜钦,她不由的吓了一大跳。
原本小姐吩咐的是,将这件做好的披风交给叶兰舟,然后托他转交给周舜钦。但是雪柳可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她能在叶兰舟家里见到这位正主儿。
那现在她该怎么说?
雪柳傻住了,她呆呆的看着周舜钦,压根不晓得要说什么。
而周舜钦见她一直不言语,一双修长的墨眉不由的拧了起来。
难道是陆夫人的病情又严重了,所以这个丫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舜钦心中担忧,于是不由的又开口问了一遍。
雪柳这才猝然回神,忙回答道:“我家夫人的病没事了,她现在好得很。”
这下周舜钦和叶兰舟就都有些不明白了。
既然你家夫人的病都没事了,那你还特地过来一趟做什么?总不可能是要过来感谢叶兰舟的妙手回春的吧?
因为在叶兰舟告辞要离开的时候,薛氏就已经让人给了大量的诊金给叶兰舟了。
毫不夸张的说,就那些诊金,足够叶兰舟在京城里面换一所大宅子,再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了。
但叶兰舟却并没有收那些诊金,他只按照惯例,收了他应得的那二两银子而已。其他的无论薛氏如何说,他都决计不肯要。
薛氏见状也只得罢了。但她却给了叶兰舟一块玉牌,说是往后若叶兰舟有需要,只要凭着这块玉牌,薛家名下所有药铺里的任何药材都任凭他取用。
叶兰舟行医多年,太知道药材有多重要了。往往很多病人的病原是可救的,但都因着缺乏某一样药材而导致最后回天乏术。
薛家既是通州首富,自有门路从全国各地倒腾到各样药材。薛家的药铺也是有很多的。南直隶,北直隶,都有他们的药铺。有了这块玉牌,叶兰舟往后就能救治更多的人了。
于是叶兰舟很高兴的收下了这一份大礼。
那现在这个名叫雪柳的丫鬟既不是为薛氏的病情,那她还专程过来他家找他做什么呢?总归不是特地上门感谢他的。
而且她双手还捧着一样东西。折叠的四四方方,很平整的模样,外面包的则是一层青色织金宝相花纹的绸缎。
连外面的包袱皮都用的这样好的绸缎,里面的东西不知道会有多贵重。
叶兰舟难掩自己心中的好奇,就开口问着:“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给他的?
雪柳面上微红。
然而显然现如今这个局面,她也只得当做周舜钦的面说了。
就说道:“奴婢手里捧着的是一件披风。我家小姐说上次雨夜多谢周大人将自己的披风给她遮风挡雨,只是我家浣衣房里的下人做事不用心,将周大人的披风给洗皱了。于是我家小姐就带着奴婢亲自去成衣铺另挑选了一件披风,想要送给周大人赔罪。原是将让叶神医将这披风转交给周大人的,却没想到周大人竟然在叶神医家......”
说着,雪柳就上前,双臂略略抬高,将手里捧着的披风送到周舜钦面前。
“既如此,便请周大人收下这件披风。”
周舜钦万万没想到雪柳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他震惊的微怔了片刻,然后才伸手自雪柳手中接过。
修长手指一层层的揭开包袱皮,就看到里面折叠的平平整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石青色披风。
叶兰舟这时也倾身凑过来看。他见这衣料光滑如瓷,又有一种内敛的光华,便想要上手去摸一摸。
但周舜钦却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叶兰舟:......
果然是有了心上人之后连多年的好友都能放弃。就只是一件心上人送的披风而已,竟然都不让他碰一下!
为了在雪柳和自家几个下人面前掩饰尴尬,叶兰舟只得收手回来,然后问雪柳:“这披风是你家姑娘亲手做的?”
雪柳:......
虽然你说的就是事实,但临出门的时候我家姑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让我不能说漏嘴的,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实话?
而且,我刚刚不是才说过么?这披风是我家小姐带着我亲自去成衣铺挑选的,感情你是没听见,还明知故问?
然而纵然雪柳心里腹诽,面上依然毕恭毕敬的又将那句话单独拎出来说了一遍。
“不是。这披风是我家小姐带着我亲自去成衣店挑选的。”
叶兰舟点了点头没说话,看样子是相信了。但雪柳忽然就听到周舜钦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这披风是你家小姐在哪家成衣铺买的?一总花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