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我都劝你多少次了，这就是个无底洞，会把你拖累死的，听舅舅一次，放弃吧，别救了。”
“可我只有一个妈妈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我做不到啊！”
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唐芯抽泣一声，泪眼婆娑地乞求，“舅舅，您就行行好，再给我一点时间吧，钱我一定会还的。”
“一点时间，一点时间，”舅舅又怒又恨，咬牙切齿，“我都给你多少个‘一点时间’了，都说了那是个无底洞，无底洞！
“你非要找死，别拉上我们好吧。你表弟好不容易谈了女朋友，彩礼婚房得花不少钱。”
舅舅也乞求着她，“我一把年纪了，干不动，挣不到钱，就想赶紧抱抱孙子，颐养天年，你就把钱还给舅舅行不行？求你了！”
“呜呜……”
唐芯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了，只难过地哭泣着，大颗大颗眼泪落下，打湿了地板。
表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唐芯无助地蜷缩在地上，像个受了重伤的小动物。
看着乖巧懂事的外甥女,这般伤心落泪模样，舅舅坚如磐石的心，有一点点变软。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儿子，看见儿子同样动了恻隐之心，眉眼耷拉着，眼眶也有点泛红。
这怎么行？
“还想不想娶老婆了？！”他对儿子大吼，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警醒。
果然，大吼过后，他心里更加坚定，这次绝对不能心软，一定要把钱拿回来。
舅舅最后一次看着唐芯，语气带着点无奈，“芯芯，不要怪舅舅，你是逼我的！”
说着，舅舅开始在唐芯家翻箱倒柜地找。
表弟把唐芯从地上扶起，拉了张椅子过来给她坐下，再默默递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唐芯没接，也不再掉眼泪，脸上湿漉漉的，目光呆滞地盯着空虚。
“咣啷咣啷”翻找东西声音，传进唐芯耳朵，一声一声像是往她心里敲打。
“唔吱——”舅舅似乎找得不耐烦，生气地踹了椅子一脚，椅子移动发出刺耳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刮了唐芯耳膜一下。
“别找了！”唐芯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三个字。
“你别再试图说服我，这次就算把你房子翻过来，我也要把钱找出来。”舅舅说完，继续动手去翻找。
“我还钱。”唐芯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真的吗？”舅舅立马住手，看着外甥女纤瘦的背影，有点不敢置信，眼睛都瞪大了。
表弟也感到吃惊，一瞬不瞬凝视着唐芯，看着她从衣服最里面，掏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表弟渐渐露出兴奋的表情，看到表姐憔悴的神态时又收敛了一些，双手接过那张银行卡。
“哎呦，嘿嘿——”舅舅高兴得合不拢嘴，小跑过来，从表弟手中抢过那张卡，像捧着什么珍贵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在手心反复看。
他辛辛苦苦挣到的钱，借出去多年，终于要回来了。
“密码是我妈妈生日日期，你们快走吧，我要休息了。”唐芯有气无力地说。
此时此刻不想看他们的喜悦的表情，也不敢看那张能救母命的卡，怕自己舍不得，抢回来。
那张卡是唐则给她的，弟弟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孝子，她一直抠抠搜搜省着用。
却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它。
舅舅和表弟喜滋滋地走了，老旧昏暗的房子恢复了安静，静得吓人。
唐芯在客厅椅子上呆坐很久，久到隔壁一对夫妻起床的响声传来。
他们是做卖早餐小生意的，凌晨三点就得起床。
夜，这么深了吗？
唐芯转动僵硬的脖子，忧伤疲惫的目光看向墙上的时钟。
确实是三点了，得洗洗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她缓缓站起身，才迈开一步就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双腿已经发麻无力。
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地板，唐芯沮丧地捶了一下地面。
眼角落下滚烫的泪水，她没有擦，活动了一下双脚，等不再发麻，便扶着椅子坚强地站了起来。
进浴室洗漱完，出来回卧室，倒头就睡。
“……可是有一天你说了同样的话，把别人拥入怀抱，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
一阵轻柔又哀伤的音乐声响起，渐渐唤醒床上的唐芯。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时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好一会儿才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来电显示“沈灵”医院的护士，唐芯顿时坐起身，脑子又清醒了几分，赶忙按下接听键。
“喂，小灵怎么啦？”
“唐芯，不好意思，一大早打扰你了。”
“没事，你说。”
“是这样的，你妈妈有一笔医疗费用，这两天该缴纳了。”
闻言，唐芯攥紧手机，沉默了下来，眼里满是苦楚。
“喂，你在听吗？唐芯？”沈灵只是公事公办，并不清楚她经历了什么。
“在听。”沈灵的声音拉回了唐芯的思绪。
“那这两天过来把费用缴一下，另外赵医生想跟你讨论一下，你妈妈下一次的手术方案，费用也要提前预备好。”
“沈灵，我……”唐芯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想放弃，好想放弃！
八年了，从妈妈生病那一刻起，唐芯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无论多难。
甚至卖身给陆墨寒，甘愿做有钱人的情妇，她都想要救回自己的母亲。
可她坚持了那么久，妈妈始终没什么好转，永无止境的这个药，那个药；这场手术，那场手术；这个费用，那个费用……
可是，可是，那是她唯一的妈妈了。
她已经没有了爸爸，只想紧紧抓住妈妈的手。
救自己的妈妈有错吗？
外人看来，唐美婷对她没有过好脸色。
但唐芯记得小时候，妈妈也疼爱过她的。
看她的名字就知道了，“芯”是放在最中心疼爱的意思。
她始终记得一幅很美好的画面。
一天早餐，爸爸抱着五岁的她，妈妈喂她吃早餐，所有人都笑着，特别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