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卿的话引起一片笑声。
无一不是宁王系的人。
这便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去看常晋文章的内容,只因为他是陆尘的弟子,而陆尘是唐皇的女婿。
就这么简单。
唐皇早已见怪不怪,说道:“呈上来。”
汪直立刻跑下去,把常晋的文章拿了过来。
唐皇接过文章,刚刚看个开头,便忍不住惊咦一声。
先不问文章立意如何,通篇结构便让他耳目一新。
开篇两句话,直接点破题意,随后承接破题而进行阐发,紧接着便转入议论,议论之后四组排比对偶句式,最后是百字总结。
尤其是中间那四组对偶句式,一反一正,一虚一实,一浅一深,读起来畅快淋漓。
再细看内容,句句不离经义。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此文是出自国子监退学监生之手。
若不是亲眼所见,唐皇还以为自己在拜读如房玄龄这般当世大儒的文章。
“好,妙,此文绝佳!”
唐皇赞不绝口,“房相,你且看看此文如何。”
房玄龄接过去文章,读罢之后与唐皇一样拍案叫绝。
“妙哉此文,常晋有状元之姿也!”
常晋幸福得差点晕过去。
就在一个月前,他还是个国子监的退学生,寻遍长安也没有名师愿意教导。
如今却成了房玄龄口中的状元之姿。
得到唐皇的认可还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能让当世大儒的房玄龄称为状元之姿,此次科举便是不中状元,至少三甲无忧。
他感激地向陆尘望去。
老师,你对弟子真有再造之恩也!
陆尘只是云淡轻风一笑。
这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文体新颖向来都是应试作文的至胜法宝,放之四海皆标准。
前世高考的满分作文,无不占据一个新字。
哪怕是文笔一般,只要文体足够新颖,也能让阅卷老师眼前一亮,从而得到高分。
常晋此文是中洲第一篇公开面世的八股文,新的不能再新,自然会得到房玄龄的高度评价。
等到八股文在中洲泛滥的时候,恐怕房玄龄就要骂一句老太太的裹脚布了。
其他人却不知常晋文章内容,一个比一个好奇。
大学士沈其石忍不住问道:“究竟是何等文章,竟能得到房相如此称赞?”
“沈兄一看便知。”房玄龄将文章递给沈其石。
马上有人不干了:“房相,直接念出来不好吗,这样一个个传下去,要传到什么时候?”
“徐自奇尚未作完,老夫若是当众念出恐打扰他作文,不公,不公。”房玄龄说道。
知道不公你还一个劲儿地夸?
徐自奇气得直想骂娘。
不过身为江南四大才子,他仍然十分自信。
他坚信自己的文章肯定比常晋更为华丽。
当即,徐自奇运笔如飞,终于将剩下的文字书写完毕。
我便不信,我这篇八百字的宏篇策论,会不如常晋那区区五百字的文章!
“陛下,学生写完了,请陛下过目。”
“呈上来吧。”
汪直又下去将徐自奇的文章拿来。
唐皇看过之后微微皱起眉头。
他承认,徐自奇的文章确实华丽,若是以前看到此文肯定会拍案叫绝。
但是看过常晋的八股文之后,纵然此文骈四俪六,典丽堂皇,给他的第一感觉却是华而不实,言之无物。
“你们各自读出,让大家评价吧。”唐皇说道。
那边,常晋的文章还在沈其石手中,说道:“徐自奇先读吧,老夫再细细呜呼品读一下常晋的文章。”
闻者无不震惊。
常晋之文先让房玄龄拍案称奇,后让沈其石爱不释手,究竟是何等宏文,才能得到两位当世大儒的厚爱?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比下去了。
哪怕宁王系朝臣再多,再帮着徐自奇说话,也顶不上两位大学士的一字评论。
徐自奇终于害怕了,他接过文章连吸了几口气,才让繁乱的心绪稳定下来,开始当场诵读起来。
开始众人还赞不绝口,但是很快大家就发现,房玄龄和沈其石表情十分平淡。
称赞声渐渐消失。
徐自奇的声音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读到最后,他的额头已经全是冷汗,结巴好几句才将文章读完。
“学生读完了,请陛下和诸公点评。”
然而却没有人理徐自奇。
沈其石微笑地看着常晋:“常晋,你之文章老夫替你读可好?”
“学生不甚荣幸。”常晋急忙说道。
“好!诸位都好好听听,什么叫做真正的策论。”
沈其石直接盖了帽子。
徐自奇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刚开始,他还很不以为地撇嘴,但是越听下去脸色越白。
论词藻华丽,便是十个常晋加起来也不如徐自奇。
但是八股文新颖严谨的结构,以及句句死扣经义,让整篇文章显然格外有深度。
十个徐自奇也比不上一个常晋!
徐自奇身体一晃,摔坐于地,嘴中喃喃不停。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只是一个长安不见名传的退学监生,怎么能写出此等宏文?!”
没有必要评比了。
徐自奇自己都认输了。
不只是徐自奇,其他人也同样疑惑不解。
“常晋如此才华,竟被国子监退学,险使我大唐错失人才,臣请陛下问国子监祭酒之罪!”沈其石怒道。
“陛下,臣实不知此事!”
国子监祭酒顾中旭急忙说道,“请陛下准臣严查,定会给士林一个交代!”
常晋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没想到他的退学竟然上升到整个士林的高度。
“陛下,此事与国子监无关,家父重病在身,家中生意无人打理,学生才主动退学的。”常晋急忙解释道。
“此子真乃大孝也!”
房玄龄拍案称赞,“即使如此,方祭酒也要严查是何人批准,罔顾人才,其心可诛!”
“房相言之有理,虽然常晋要打理家族生意,但与学业并不冲突。驸马可以教导常晋,国子监为何不可?下官定会严查此事!”
其实顾中旭比谁都气愤。
国子监向来比不过江南士林,好不容易出个状元之才,还被放跑了。
这些有眼无珠的废物,真是气死个人!
唐皇没理顾中旭的小心思,问道:“徐自奇,你现在可服了?”
徐自奇抬起头:“学生不服!”
“为何不服?”唐皇问道。
“常晋天纵奇才,学生自愧不如,但与驸马无关,除非驸马能做出胜过常晋之文,否则学生死也不服!”徐自奇说道。
“不知悔改!”唐皇冷声道。
“父皇息怒,不就是作文吗,儿臣张口就来。”
陆尘微笑地看着徐自奇,“本驸马要作出几篇文章,你才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