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脸上赤红。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而且是来自于一个没把子死太监的羞辱!
也先心里愤怒欲狂。
殷德言这个老东西,亏自己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居然如此没用!
身为儒家弟子,胆气还不如一个身体残缺之人。
就算要死,也要给本王子堂堂正正死在火坑之中,帮本王子稍稍挽回一点脸面。
畏惧到连火坑都不敢上,本王子要你何用?
“来人,送老师殷德言上火坑!”
也先愤怒咆哮。
两名瓦剌兵卒夹着殷德言就往圆木走去。
“别......不要......小王子,小王子,饶命......”
殷德言两条腿软如面条,奋力挣扎,哀求声不断。
然而也先决心已下,心硬如铁石。
两名兵卒拖着死狗一般的殷德言送到圆木上,刚松开手,殷德言就已站立不稳。
吓得扑通跌倒,双手仅剩的力气死死抱着圆木,挂在火坑上,一动都不敢动。
宛如草原上的烤全羊。
很快,底下烈焰引燃殷德言衣摆,殷德言鬼哭狼嚎,变成一具火人。
只是坚持了一会,就掉入火坑,被利刃贯体而过,一命呜呼。
烤成了一个熟人。
也先面色难看至极,思前想后,终是被他找到了一个理由:
“哼,我们瓦剌勇士个个悍不畏死,可没有这样的懦夫!”
“殷德言是你们汉人。”
“中原读书人就是这样的,只会嘴巴利索夸夸其谈,真遇上生死考验,比谁都怂。”
“兴安,本王子观你名字,看你长相,应该不是汉人吧?”
朱瞻墡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也先竟敢如此以偏概全,辱及所有中原读书人!
中原读书人,有水太凉头太痒的钱谦益,也有背负幼帝蹈海的陆秀夫。
有被清兵俘虏成为汉奸的洪承畴,也有无惧生死困守北京城的于谦。
朱瞻墡愤怒凝视也先,冷声讽刺道:
“小王子,不知你是否听过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这句诗?”
“作诗之人叫文天祥,被你们蒙古骑兵抓到大都囚禁了三年,元帝重重虐待逼迫投降他却宁死不屈。”
“听说小王子并非皇金家族出身,不懂百年前这段历史,倒也算不上是数典忘祖。”
也先犹如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所谓黄金家族,指的是成吉思汗的嫡亲后裔。
蒙古各部,只有黄金家族之人才能名正言顺成为大汗。
其他部族出身的人,就算再英勇无敌,战功赫赫,若想染指大汗之位,也会遭到无数蒙古人反对攻击。
蒙古各部虽已衰败,可至今还没人敢冒大不韪,破这个惯例。
但是,大汉之位的诱惑,如同一朵罂粟,就算明知有危险,依然有无数蒙古部族首领垂涎欲滴,并偷偷为此努力。
朱瞻墡的话,犹如一柄匕首,狠狠刺入也先心底至为隐秘的深处。
绰罗斯部统领瓦剌,从也先的祖父马哈木开始,就四处征伐,立下赫赫威名。
之后刺杀前来投奔的蒙古大汗本雅失里,马哈木心中就已燃起了野心之火。
绰罗斯部几代人,都在为这个目标在努力。
也先难堪不已,没想到兴安又给了他致命一击。
只听兴安不卑不亢答道:
“小王子猜的没错,奴婢生于安南,本是个不懂礼教的蛮荒野人,后来有幸来到大明,才懂礼义廉耻。”
“此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见贤思齐,人之常情。”
“小王子您的老师殷德言本为埋首读书的汉人,在瓦剌久了,却变成胆小如鼠之辈,正是因为瓦剌地处苦寒,水土恶劣,近墨者黑,只能养出这等畏缩之徒。”
“晏子使楚,曾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小王子莫非不懂其中道理?”
兴安这番慷慨激言,听得朱瞻墡几乎站起鼓掌。
说的太好了!
只是这么一来,也先颜面丝毫不存,恼羞成怒之下,只怕要糟。
“阉狗放肆!闭嘴!”
果然,也先怒不可遏爆喝。
正要拿刀杀了兴安,突然意识到不妥。
自己可是瓦剌小王子,身份高贵,怎可和一个肮脏的异国阉宦计较?
把兴安杀了,只会成就这个阉宦的大义。
自己则沦为笑柄。
也先暴跳如雷,猛地伸手指向朱瞻墡,恶狠狠语气之中杀机沸腾:
“也罢,护卫下人都已比过,本王子要向五皇孙殿下挑战。”
“堂堂大明皇孙,莫非有事只能靠下属拼命,自己只会逞口舌之能?”
也先连表面客套都懒得再保持,戟指朱瞻墡,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出来,本王子要与你比试一番。”
就算前面几场比试都被大明的人侥幸获胜,本王子也会将丢失的颜面加倍亲手讨回来。
顿时,四周因自己一方接连受挫、士气低迷的瓦剌骑兵,士气再度大涨。
“噢!噢!噢!!!”
欢呼声连连,兵刃挥舞,气势如山洪暴发,骇人不已。
也先年纪轻轻,但早就在瓦剌以勇悍出名。
天生神力,少年时期就曾独力猎杀过许多猛兽。
待到长大,更是打遍瓦剌无敌手。
也先小王子在这些瓦剌骑兵心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要出手,必定能将那个嚣张的大明皇孙轻松碾压。
这些瓦剌骑兵看朱瞻墡那张俊逸面容上的可恶笑容,就无名火起,只想把他揍成一颗猪头。
石亨三人大惊失色。
尤其是石亨,跟随朱瞻墡日久,知道自己这位主子,除了时灵时不灵的霹雳火铳指,之前还真没练过武。
不会拳脚功夫,不会持刃厮杀。
就连弯弓射箭都能偏到离谱。
也就搞了个造型古怪小巧精致的钢弩,勤加练习之下,准头极高。
石亨猛一咬牙,单膝跪下:
“殿下,末将请求代殿下出战!”
就连徐恭,也强撑着坐起,满是焦急之色。
暗恨自己身上的伤耽误事,束手束脚。
否则,以自己的武艺,又岂会怕了这些瓦剌蛮人。
也先哈哈狂笑:
“五皇孙殿下,你倒是养了些忠心耿耿的猎狗,这位石亨千户,确实勇猛非凡。”
“可是,正如本王子所说,五皇孙殿下你有手有脚,难道除了一张嘴,就如此无能吗?”
“永乐大帝马背上征讨天下,我们瓦剌人是心服口服。”
“可惜永乐大帝已老,后继之人,都只是笑话而已,哈哈哈哈。”
石亨徐恭兴安三人面面相觑,愤恨之余,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殿下被如此当面羞辱,若不能反击的话,似乎确实有哪么点缺乏血性。
却见朱瞻墡倏然站出,脸上凝结着万古寒冰,声音冷到骨髓里去:
“小王子一心求战,本皇孙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