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她也跟着哭到失声,心里的痛感渐渐的麻痹了全身,她也曾问过同样的话,可是如今的她也正说明了这样的挣扎是无用的,她为了幽都已经将砅川一事埋在了心底,那么白祁的往后,也只能是为了云间海将白墨一事藏在心里。
“柟栀,这些年你有幸活下来,有想过我吗?哪怕只是通知一声……”泪水滑落,眼眶里却还是含满了泪,“你都没有……”
只因为是她,所以不问归期。
“我只是想执子之手,与卿白首。”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有错吗?”
他怒言,却得不到对方的一丝回应,他的眼里饱含泪水,心里又何曾不是在滴血。
一句‘有错吗’是他最后的挣扎,这份感情,终究是他一往情深,自作多情。
季柟栀无助得怒吼,这些事情她从未想过一件件,一层层堆在了一起,不用针对他,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所以她不怪他,但心里的苦是可以感同的,他的痛苦也依旧带给了她。
从砅川一事之后,于她而言,儿女情长已成幻梦泡影,已是她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也是在那之后,她的生活里只剩下了背负着仇恨的傀儡,她也是个人,她也会有七情六欲,只是仇恨多了,怨气迷了眼,她也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他了。
白祁没了往日的冷静,只剩下满心欢喜换来的不解与愁苦,他的逼迫同时也是面向自己的,是因为自己承受不住了,才会让心里的不甘肆意的放出,欲望是他产生了妒忌,到最后也只会害人害己。
季柟栀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变化,他曾是那个逸群之才的白秋先生,也曾是温文尔雅的白祁仙君,不曾是此刻这副万念俱灰,肝肠寸断的样子。
她松了手,千重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惊魂未定地匆匆跑出去,留下他一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苦不堪言,半天说辞却得不到她一个字的回应。
他苦笑,满面泪水却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千重剑的光芒暗淡,犹如主人的心,在这一刻终是冷了下来。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季柟栀踉踉跄跄地跑到屋外头的一棵梨树下,离屋子远了些才停下来,有些喘气地撑着,方才的劲头还没缓过去,注意不到从后面跟来的修玉。
“司命早在你醒来前就找过白祁了,他来劝他早日回去。”修玉不急不慢,停在她身后几步远的距离,“白祁知道整个云间海都在等他,可是他又放不下你。”
白墨死了,白祁变成了唯一人选,他必须担起责任,所以司命前来是希望他回去的,也并不是来安慰他的。
季柟栀醒来却谈及了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许多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一触即发,难怪……
还没缓和过来,柟栀沉重的呼吸着,一阵风过,她起身走在梨花雨中,伸手接住了其中的一片花瓣,轻轻的握在手中,好久了,距离上次这么认真的感受梨花的香气,观赏梨花的美,已经好久了。
痛楚一瞬便侵占了她的全身上下,久久不散,已然分不清究竟是重伤未愈,还是心头的那根倒刺带来的痛。
她眼睛一酸,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多事情,换在是白祁的角度看,是苦的,酸的,最后变得五味杂陈。
泪水在眼里打转,她缓缓道来:“修玉,我想家了……”
或许是太多太多的片刻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乱成一团,她累了,不想再深陷其中,所以她想回家,想偷得片刻的安愉。
家,指的又是哪里?
修玉自从认识她开始,她就已经是流浪在外头的小女君,身无分文,也无处落脚。若是说起家,他一时间也真的想不到她指的是哪里。
于小女君而言,砅川是家;于女君而言,幽都是家;可于季柟栀而言,家又在何处。
“他会回去的。”季柟栀仰头望着漫天花瓣,“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今日一别,便不知何时再见了。”
她仰头是想最后看一次梨花雨,也是不想让眼泪那么快的流下来,可偏偏眼睛酸的厉害,一眨眼,苦涩的泪水终究是顺着眼角流下,划过了脸颊。
她的发丝于风中飞扬,淡黄的衣裳逐渐融入了漫天梨花中,衣摆飘动,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世间的一切便都黯然失色,她好似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因为只要她在,那一处方寸之地便会成为她的陪衬。
她就是她,向往着万千世界,外柔内刚,独一无二。
“好,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修玉应下,敛眉,忍不住的望向梨花树下的那抹身影。
季柟栀这夜没有回屋,而是留在了外头,坐在梨花树下,陷入厚厚的花瓣堆中,靠着树,闭目养神,淡淡的花香她闻了一夜,梨花州的微风都好似格外的照顾她。
这一夜,雪渐渐的停了。
支河的献祭,折礼的情杀,无穷无尽的魔气从残留的阵法中涌出,已经污染了一片,距离暮城也就还剩了一日的时间,景林现在忙得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蓁蓁和涧雨那日给伤口做了处理,搜刮了一些伤药也都离去,回到昌灵镇中,继续守着防线,一边追击跑去了周边祸害百姓的魔军,一边搜查着跑进了深山老林中的另一半魔军。
支离也日夜处理着至暮河内的大小事务,一边安抚百姓,一边与景林商议如何保住暮城。距离他着手这些事情已经三个多月了,从一开始的忙乱到现在也逐渐有模有样。
雪停了,他对季柟栀的念想只增不减。
除夕夜,沧木准备了一整桌子的美食,就等着几位小辈一起用膳。
支离还在屋中收着暗桩递来的一堆消息,蜚古忙前忙后的处理着他交代的事情,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动静,像是有客人来了,可是除夕夜大家都会各自过节,市主也对外宣称不接客的,这时谁还会前来吃闭门羹?
他手上搬着不少东西,这会儿正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去瞧,却见到的是季柟栀一行人,他愣住,手里的东西尽数落手,掉在了地上。
屋里的支离听到动静,训道:“蜚古!毛手毛脚的,摔坏了东西为你试问!”
“不是!是小女君回来了!”他拉开门,跨过一地的杂物,撑着门槛,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