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一个残忍的选择。
不过，经过这些时间，他也已经摸清了这个幻阵的门路。
只要祝无言想，他现在就可以一剑劈了这个幻阵，还保证不会伤到谢临风的神识一分一毫。既然这选择这么纠结，就不要选了，赶紧醒来！
但他按捺住了，一来有点想看谢临风能不能独自解决，毕竟这也算委托中的一环。
二来嘛……是私心，他还想再看看谢临风小时候的经历。
这些都是原著不会写出来的情节。
谢临风走到了小临风身旁，一大一小对峙，小临风再次拿起了剑。
一剑斩下，干脆利落。这一次，斩的是两人双手相连处，家仆的半个手掌被切落，小临风同样受伤，然而幻阵却没有如愿破除。
又是一阵景色变幻，祝无言扶稳了他那顶帷帽，便发现自己站回了长街上。
这也是一条长街，但不是他之前看到过的那条。已经是日落时分，街上人流稀少，各个摊贩都赶着收摊回家。不同的是，有一位摊主向他招手了：“新鲜的烧饼！一枚铜板一个，这位公子，看你满身风尘地赶路，要不要来一个，最后一份羊肉饼了！”
居然是在向祝无言搭话。
这一次，幻阵里的人居然能看见他了。他欣然点头：“好啊，那来一个吧。”
羊肉饼果然新鲜热乎，摊主卖完烧饼，收摊回家，路过转角时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
祝无言跟过去一看。有一个小孩正缩在角落，摊主居高临下道：“天要黑了，我这次没有烧饼剩下，你别等了。快回去吧！”
扔下这句话，摊主推着车走远。手心的烧饼还不断散发着热度，有些烫人，祝无言默默走了出去，将手中的饼递给小孩：“要吃吗？”
末了，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有点像人贩子，正想再补充些什么。小临风已经接过饼，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祝无言只好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眼前的小临风比之前两次看起来年纪更小，也更瘦弱，祝无言就这样蹲在他旁边看他吃完。
小临风吃完一抹嘴，一大一小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沉默一会，还是祝无言先开口：“你不问我要做什么吗？”
这孩子，还真是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祝无言试探着道：“跟我走？”
小临风果然点点头，站起来。祝无言哭笑不得，看这孩子现在还是个流浪儿，说不定，谢临风还真是某日被某人贩子用一张烧饼收买，然后就被转手卖出去做家仆了。
他牵起小孩的手，轻轻捏了捏，看见对方眼睛微微睁大了点，忍不住笑了笑。
小时候的谢临风真是太好骗走了。祝无言带他坐到一间茶馆内，叫了些吃食，思考起这个幻阵的循环规律来。
是的，这里就是一个死循环，不断地重复谢临风小时候的遭遇：幼时在街头流浪，然后被卖为家仆，最后出逃。
不达成某些条件，就会重新开始循环，无法出去。
一般这种幻阵都会选取某人的恐怖经历，或者心理阴影之类的，目的就是扰乱人的心绪，让人不能冷静思考，从而无法破阵。不过看谢临风本人还蛮冷静的，破阵大概没有问题，祝无言倒有些期待他会怎么破。
每次谢临风逼小临风做出选择后，手起剑落，循环就会重新开始，所以小临风的选择一定就是打破循环的关键。一般破阵的方法都是让人放下恐惧啦，或者化解对方的心理阴影啦，诸如此类，不过，若是能如此轻易做到，幻阵也就不会选取这段经历了。
这一定是谢临风最不愿意重温的经历，然而他本人看起来完全没有救赎过去的自己的意思，反倒像是在给自己脱敏，害怕是吧，来，那就多砍几次。
……但，哪有人是这样破阵的啊。祝无言揉了揉额角，正在此时，茶馆又进来一个人。
那人长得高瘦，长相毫无特色，一进来，目光精明地扫视馆内，在看到小临风时双眼一亮，然而看到坐在对面的祝无言，又缩回目光。
他点了杯茶，在墙角落座了，时不时瞥过来一眼，显然是在猜测祝无言和对面这个流浪儿到底是什么关系。祝无言心中有了猜测，这应该就是要拐走小临风的那个人贩子了。
他有心想要把小临风带走，但是幻境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是谢临风必须要经历的，他不能轻易去改变，否则可能会出大乱子。
小临风乖巧地捧着茶，刚上的点心已经被他吃光了。虽然他穿着破旧，身上也有不少灰尘，一张小脸却还是干干净净的，双眸澄澈，安静地注视着祝无言。
祝无言还带着帷帽，小临风看不清他的脸，他心中莫名一动，解下了腰间的玉牌。
虽然知道做这些都是徒劳，但他还是这么做了。玉牌递过去，祝无言低声道：“我要走了，这个你拿着，此处一路往东走，有一个地方，叫做惊云山派。以后你想来，就去那里找我。”
小临风慢慢地放下茶杯，道：“你现在不要我跟你走了吗？”
清脆的童声没什么语气起伏，仿佛只是很平常的一句问话，祝无言却莫名听出些失落的情绪来。
毕竟刚刚是他主动让人跟着他走的，祝无言只好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有点远，你现在走不动的。”
小临风思考了一会，缓慢地点了点头，收好玉牌。稚嫩的童声很认真地问：“你是不是神仙。”
祝无言一愣，小临风继续说：“你的衣服很好看，剑很好看，这个很好看。”他双手拿着玉牌，道：“你长得一定也很好看。神仙，就是这样好看的。”
好一会，祝无言才低低笑了一声。
他掀开了帷帽，如此，小临风就能看清他的脸了。小临风呆了好一阵，随即双眼亮起，双手捏紧玉牌又松开，最后学着平时看到的人群给说书先生鼓掌那般，也给祝无言拍了拍手：“好看神仙！”
祝无言重新戴好帷帽，被童言逗得也有点开心，道：“好看吗？被你看到了，那我送一点神仙的好运给你吧。”
他站起身，小临风就坐在座位上看着他，目光还有些不舍。
他问：“以后真的能找到你吗？”
实在太可爱了，祝无言忍不住，捏捏临风的脸。小临风坚持又问了一遍：“你会被我找到吗？”
祝无言道：“一定会的，我走啦。以后我就在那等你。”
他走出茶馆，小临风果然没有跟过来。长街上的人已经变得稀稀落落，有人家在门口挂了灯笼，一些店铺尚在营业，人声倒也不算冷清。灯火阑珊处，立着一个人。
那人目光一直看向这边，祝无言刚走出来，对方的视线就落到了他身上。
是谢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