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在一声声“小伙子”的轻声呼唤中告别了睡梦中的美好,重新回到了这现实的人世。
一睁开眼,我便看到了一位挽着发髻,穿着白衣的翩翩君子站在了我的面前。
而那位君子,就是那位仿佛与我阔别了几个世纪之久的小三君。
看着站在我眼前,对我微微含笑的小三君。
我不可思议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扇了自己两巴掌。
再看了看摊在床上的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这才总算相信了眼前的现实。
昔日好友再次重逢,肯定是免不了寒暄一番的。
我与小三君背靠着床坐在地上,聊起了与它分开之后的这段境遇。
小三君听到我为了救它,历经了那么多磨难,克服了那么多困难,不禁既感动又感叹。
时间就这样在我们的相互倾诉中快速流逝着。
眼见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小三君忙不迭从地上爬起,对我说:
“耗子小兄弟,这次多亏你,我才能得以摆脱傀儡鬼王的身份。
“不过即便如此,我觉得我还是应当先回地府继续扮演这个傀儡鬼王才行。
“这样不仅可以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也能将腐朽根源连根拔起,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再说了,如果我一声不吭就从地府消失的话,肯定会牵连许多人,而你的挚友黑白无常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因此,为了天下太平,我必须继续在地府蹚这趟浑水不可。”
其实小三君说的这番话,我又何尝不懂。
只是我担心它此番回去,再遭遇不测,那就真的不是我能解救得了的了。
小三君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
它拉起我的左手,用剑指在我的掌心画了一个令字。
小三君刚画完,那个令字随即发出了一道金光。
不过一霎,那个令字便随同金光一起消失在了我的掌心之上。
接着小三君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说:
“耗子小兄弟,你大可放心,我此番回去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身陷囹吾。
“另外我刚刚在你掌心画的那个字,是我们之间沟通的渠道。
“每次你想找我,只要用剑指在左手掌心画出相同的字,我们便可无障碍沟通交流了。
“所以,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状况或者找我帮忙,只要按照我说的做,随时都可以找到我,明白了吗?”
我紧紧攥着掌心,朝着小三君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三君用以微笑回应着我,随后走到床边,拿起那张傀儡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
随着傀儡面具在小三君脸上固定住,小三君身上的白衣也变成了红黑相间的长袍。
小三君朝我挥了挥手,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我重新收拾了下心情,正准备开门去外面亭子找黑白无常。
却突然想到忘了问小三君,为什么它要让小德子来揍我的事,也忘了让小三君帮我打听被小德子掳走的井妖的消息。
算了,看样子也只能下次再问了。
等到我来到亭子里边,看到那里除了东倒西歪的碗筷跟散落一地的吃食之外,并没有黑白无常俩兄弟的身影。
可见它们也是识趣的,知道不便打扰我,酒醒之后就自行离开了。
虽然来不及向它们道声谢,不过它们这样确实也是省去了我的麻烦。
也罢,反正来日方长。
这不,只要我一回家,我就得把欠白无常的钱都还了。
到时候不就可以当面向它们俩兄弟道谢了。
一想到回家,我不由自主地兴奋了起来。
来不及跟老家伙当面告别,便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匆匆忙忙离开了。
当然离开之前,我还是象征性地给老家伙发了个信息。
让他回来看不到我就不要找我了,因为我要准备回家过年了。
我能想象得出老家伙看到我这条短信之后的那副嘴脸。
肯定又是一脸不爽地骂我是个讲话不算话、没半点良心的臭小子。
这不,我才刚离开老家伙的地盘没多久,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也不是什么我说的话应验了,我只能说,我太了解我这老家伙师父了。
我不等他回来就这么走了,肯定免不了会被他嘀咕半天的。
而我这次回家,也没提前给我老爹老妈打招呼。
主要是我想给他们个惊喜,想看看我赶着年关回来,他们会不会为此感动到泪流满面。
呀,一想到他们见到我时那张惊喜过望的脸,我的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期待呀。
临近过年的票并不好买,几经周折,我总算在大年三十这天赶回了家。
当我推开家门,满心欢喜地喊着“老爹老妈”时,我本以为会看到我老爹老妈出门迎接我的身影。
谁知道,非但半个人影没见着,而且还听到了他们从屋里传出来的其乐融融的谈笑声。
也罢,看在我老爹老妈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把自己照顾得那么好,过得还算快活的份上,哪怕他们听到我的声音,不出来接我,我也总算能心安些了。
我循着他们的谈笑声走了过去,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屋内除了我老爹老妈之外,还有甘甜、甘甜她爸,以及一个小孩。
此刻的他们都在逗我老妈怀里的那个小孩玩,整个场面看起来甭提有多温馨了。
如果不是我也想加入他们,感受下那和和睦睦的氛围。
说实话,我真是不忍心将这份美好就这样打扰了。
我将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几声,最先注意到我的,是甘甜她爸。
只见甘甜她爸抬起头,一看到我,先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样子。
随后立马又换成了一副惊喜的表情脱口道:
“耗子,你终于回来了。”
这时,屋内的其他人这才都回过头来朝着屋外的我看了过来。
我老妈一看到我,先是双眼一红。
接着她赶紧将手中的小孩放到一旁的小推车上,抬起手背擦了下眼角,再走到我面前边拉着我往屋里走,边扯着她那大嗓门抱怨道:
“你这小子死哪儿去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你也不瞧瞧,甜甜跟文文早就回家了,为什么你就不知道早点回来。
“今天如果不是甜甜跟你甘叔,我们这年是不是就得冷冷清清过啦。”
老爹随后也跟着起身,走到我跟前,拉着我让我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之后,才对着老妈说:
“你就不要抱怨小孩了,只要他能平安回来,我们都高兴。”
老爹说完,又朝着屋外走去。
不多时,老爹手中便拿着一副碗筷走了回来。
他将碗筷放在我面前,用着父亲那独有又难得一见的温柔对我说:
“孩子,饿了吧,快吃吧。”
我颤抖着双手拿起那双重如千斤的筷子,强忍着鼻子带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酸楚,点了点头,夹起了一块鱼肉塞进了嘴里。
这是我时隔半载,再一次品尝到这久违而又熟悉的味道。
顿时,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到了我的饭碗里。
甘甜看到我这样子,忍不住调侃道:
“叫你到处乱跑,现在终于知道回家的幸福了吧!”
我白了甘甜一眼,也给了她一句:
“到处乱跑的不止有我,不也有你一份吗?”
老妈看到我跟甘甜又要斗起嘴来,连忙劝说起来:
“这大过年的,我们得和和美美吃完这桌团圆饭才行呀,大家别停下来,快吃呀,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甘甜她爸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面,就应该开开心心敞开了吃,敞开了喝,敞开了聊。”
甘甜她爸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菜塞进了嘴里,大家跟着笑了几声,又开始谈笑风生了起来,似乎这一切美好都不曾因为我的出现而被打断过。
不过,我跟他们聊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思来想去,才想起来好像少了些人。
于是我对老妈老爹打听道:
“今天怎么没见肖姐跟小宝呀?”
这不问肖姐跟小宝的下落还好,一问起来,大家的脸上看起来似乎又都各写满了心事。
看着他们这幅模样,我顿感大事不妙,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所有人问:
“老爹,老妈,叔叔,甘甜,你们说,是不是肖姐他们母子俩出什么事了?”
甘甜她爸看着我那激动而又慌乱的脸,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坐好,平静地说:
“耗子,你放心,小宝好着呢,诺,他不就在你面前好好地坐着嘛。”
甘甜他爸说完,用手指指了指现在坐在小推车上,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小宝宝。
我看着那个小宝宝的脸,倒也是有几分小宝的模样,便安心地点了点头。
可是下一秒,我又发现小宝虽在,但是不见肖姐呀。
于是,我又随口问道:
“那肖姐呢?”
这时在一旁沉默的老爹终于发话了。
老爹叹了口气,摇着头无奈地说:
“小肖才在我们家住了一个多月,有一天出去买东西,就再也没回来了。
“后来,我们收到她的短信,说她有事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回来,让我们照顾好小宝,我跟你妈就这样把照顾小宝的活儿全部揽下来了。”
听到老爹这样说,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
坐在一旁的甘甜只能安慰起了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又不知所措的我:
“耗子,别担心,我已经让公安局的同事在全国发肖姐的寻人启事了。
“相信不久之后,肯定会有肖姐的消息的。”
为了缓解我闷闷不乐的情绪,老妈也说:
“耗子,你放心,现在阳阳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你爸跟我肯定会照顾好阳阳的。”
“什么意思?老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阳阳是我们家的人?阳阳该不会是你们给小宝取的名字吧?”
我一脸茫然地冲老妈问道。
“啊,有什么问题吗?
“你也不看看阳阳多可怜,才那么小就没家人,我肯定不忍心看到这么个小宝宝在没人疼没人爱没亲人的环境下长大啊。
“所以就让你甘叔帮忙,找人把阳阳登记到了我们户口本里面了。
“阳阳的全名就是王阳阳,你现在是阳阳的爸。
“我跟你爸啊,一个是阳阳的奶奶,一个是阳阳的爷爷。”
老妈说着,脸上还露出了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这番操作甚是满意。
但是老妈的这番话却犹如除夕夜的鞭炮声般,不仅吓醒了我,还让我彻底傻了眼。
没想到啊,我一个母胎单身到现在的人,居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喜当爹了。
这要是传出去让媒婆知道了,还会有哪个媒婆愿意给我介绍姑娘。
这要是传出去被小娇娇知道了,人家怎么可能还会要我。
这要是传出去被街坊邻居知道了,我岂不是会被那些人笑掉大牙了。
看着呆呆坐着发傻充楞的我,老爹只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我最爱的红烧排骨放到我碗里,心平气和地劝慰道:
“孩子,这事你也别怪你妈。
“你妈只是觉得你老是出去,这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家里也算有个小孩可以陪着我们。
“这样无论你到了哪里,也就不用那么牵挂我们,你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其实老爹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懂,只是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也罢,只要俩老开心,就随他们去吧。
反正我也早就想通了,如果我这辈子也就这样的话,跟小娇娇肯定是无缘的。
与其幻想跟期待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接受现实来得实际。
我站起身,走到小推车旁,抱起了一直目不转睛看着我的阳阳。
我笑着对阳阳轻声说:
“小阳阳,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爸爸了,来,快叫声爸爸。”
阳阳张着小嘴,看着我愣了半天,才用他那能把人心萌化了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喊出了一个“爸”字。
阳阳的这一声爸,不仅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笑容满面,也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从今以后,我的人生当中又多了一个让我惦念的人了。
久别重逢之后的这顿年夜饭,也终于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甘甜跟她爸在饭后,跟我老爹老妈又聊了一会儿,才不急不慢地往家走。
甘甜跟她爸走后,老妈跟老爹也抱着阳阳回房间休息去了。
而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就是要在新一年到来之前,把欠老白的账全部还上。
省得大过年的,它还得在地府勒紧裤腰带,过着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日子。
随后,我从房间里面拿出剩下的全部玉皇钱,骑上老爸送货的三轮车,来到西郊,喊了三声黑白无常,当着它们的面把这些玉皇钱全部烧给了它们。
见黑白无常心情大好,我便借此时机对它们俩兄弟问道:
“老黑老白,其实我很好奇,你们上次是怎么把鬼王给忽悠过来的呀?”
老白说:
“你上次找我们的时候,刚好是地府开代表大会的时间,所有地府大佬都得去参加。
“老黑就趁着那段时间一直在鬼王经过的路边守株待兔,想趁着鬼王只身一鬼的时候,把酒送给鬼王献殷勤的。
“谁知道,那几日那个小德子一直跟在鬼王身边。
“没办法,最后只能我用了调虎离山之计,骗小德子说上次幽冥古墟着火之事我发现了些线索,想单独告诉它,这才把小德子引开,让老黑得以接近鬼王的。
“鬼王是个酒鬼,喝完那壶酒,一直缠着老黑要,老黑就跟鬼王约了个时间,去你那里讨酒喝了。”
老白突然提到这幽冥古墟着火之事,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又问道:
“小德子现在还在调查幽冥古墟着火的事儿吗?”
老白说:
“可不是嘛,这家伙,只要谁敢动它的地盘,它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幸亏我聪明,瞎编了个理由,说可能跟妖界有关,这才把它给糊弄过去了。”
我“哦”了一声,也算是对它们的回应。
送走了黑白无常之后,我便骑着老爸的那辆三轮车打道回府了。
只是我的心中隐隐藏着一丝不安。
至于这丝不安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往后日子还长,我就不信我没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日子还是得乐呵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