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我们几个在闲聊中慢慢地熟络了起来。
通过闲聊,我们才知道原来这名大姐叫肖雨红,年龄不过比我们大两三岁而已,是个地地道道的汉族人,我们就姑且喊她肖姐好了。
肖姐跟她丈夫是同事,都是一名地质勘查员。
由于长年累月在外风吹日晒地做地质勘探,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沟细纹。
也在她原本雪一样的肌肤上先是盖上了一层糙黄土,最后再抹上了一圈土地黑。
不过外表的改变、工作环境的艰苦、任务的繁重,并没有磨灭肖姐跟她丈夫对这份工作的热爱。
为了更好地全身心投入工作,他们带着婆婆,举家从大都市搬到了这荒漠戈壁,居住在了一个叫戈鲁鲁西的荒漠绿洲村里。
肖姐此次出来,只是带着刚满月没多久的小宝,去一百公里外的乡镇卫生院打疫苗而已。
他们原本在路上拦了一辆车的,钱也付了,说好搭来回两趟的。
谁知道那辆车的司机把他们母子送去卫生院之后,趁着他们进卫生院打疫苗的空档,居然就给跑了。
等到他们母子从卫生院出来,看到外面空空荡荡的街道不见半点车影跟司机的影子,当时她的心都凉了半截了。
后面她找了几个赶牛车的车夫,也找了当地骆驼队的人,问能否送他们母子一程,最后都被以路途太遥远为由拒绝了。
她眼见天色不早了,身上又没带多余的钱住宿。
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襁褓中的儿子,沿着荒漠公路慢慢走回家。
听了肖姐的讲述,我们都挺同情她的遭遇的,也越发感受到了在偏远地区生活的不便与不易。
于是我们便又问她,为什么不叫自己的男人来接自己,或者叫单位派车来接自己呢?
肖姐说,自己男人出任务去了,今天估计都要很晚才能回家。
另外公家车属于公家资源,她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而擅自动用公家资源。
这要是万一勘探队要急用车的话,就不好了,会耽误队里工作的。
听到肖姐这么说,我不由得在心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公职人员该有的态度跟觉悟。
在肖姐的指路下,我们开始驶离了公路,再一次进入了荒漠。
由于有了前车之鉴,我们虽然打心眼里挺佩服肖姐的,但是总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或者再落入啥圈套,所以难免还是会在心里多留个心眼。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万还能找甘甜跟蚊子买单,而这万一,我可就不一定顶得住了。
眼见太阳渐渐西下,我们也在这荒漠上开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就在我们纳闷这还有多久才能到时,肖姐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之色。
她指着前方说,看到那棵树了吗?我们就要到了。
我们几个伸长了脖子努力往前瞅着,可是无论怎么瞅就是啥都没瞅见。
正当我们心里渐渐起疑开始犯嘀咕的时候,终于在远处看到了肖姐口中说的那棵树了。
此时的我们也是一脸的欣喜若狂,至少这把我们都押对了,也总算不用再疑神疑鬼了。
随着越来越靠近那棵树,渐渐地,两棵、三棵······越来越多的树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我们一边惊叹着这些树木旺盛的生命力之余,也惊叹着这些树木给这大漠风光增添的那一抹抹鲜艳的色彩。
穿过这片稀疏的荒漠树林,我们最后把车停在了一个湖泊前面。
肖姐指着不远处那一幢幢升腾起袅袅炊烟的泥瓦房跟我们说,那就是他们的村庄了。
肖姐刚介绍完,就迫不及待地抱着小宝,拿起背包,率先下了车。
一下车,她就先抬头看了看天色,而后跟我们说现在天色不早了,大晚上的外面狼多,让我们去她家先住上一宿。
等明儿天亮了我们就算想接着住,她都要赶我们走了,免得耽误我们的事儿。
我们仨儿合计了一下,觉得肖姐这话挺有道理的,便都拿上行李,跟着肖姐一起往村子走去。
还真别说,虽然现在才傍晚时分,但是外面已经有些寒风凛冽了。
我们仨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扯紧了衣服,缩着脑袋前行着。
我们一路走着,一路听着肖姐给我们介绍他们这个村子。
肖姐说,这个村子里面除了住着几户本地人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地质勘探队的队员,跟他们的家属。
他们平时的口粮,大部分靠队里去附近的镇上采购了给他们送过来。
村里的老人家也会在屋子周围种一些耐旱的瓜果蔬菜。
除此之外,村里的男人们偶尔会去湖里捞些鱼回来打打牙祭。
她说,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给婆婆发过信息了,说今晚会有贵客,所以今晚婆婆肯定会准备很多好吃的来款待我们的。
一听到今晚有好吃的了,再想到今晚还有床铺睡,我们仨儿立马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此刻我们虽然还在路上走着,但是心早已飞到了肖姐家。
其实我们之所以会有如此迫切的心理,着实是因为在外流浪太久的缘故。
此刻一顿饱饭、一顿饱觉对我们来讲,就是最奢侈的享受了。
一进到村子,我们总是能碰到一些人热情地跟肖姐打着招呼。
那一句句“阿红,你回来了”,听得我们那真叫一个倍感亲切。
以至于我们仨儿也跟着肖姐一起热情地回应着那些人。
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思乡之情在作祟吧。
所以那一声声陌生人的问候,才会让我们在心中升腾起一股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或许,能在荒漠绿洲中建村庄,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吧。
因此这样子的村庄也并不需要过多的道路来做铺垫,只要有一条稍微大点的主路就够了。
而那些房屋也都是依路而建,我们几个就这样在一声声问候中,沿着这村中唯一的一条路,走到了肖姐家。
肖姐家在这条路的尽头,也是这个村子最后面的一户。
这个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中间矗立着几间泥瓦房,院子四周则用篱笆围了一圈,作为与外界的阻断。
院子的门也是用篱笆搭的一个简易门,篱笆上长满了茂密的某种不知名的藤蔓植物。
院子里稀稀拉拉地种了一些青菜,估计是受气候的影响,所以这些青菜并没能获得喜人的长势。
院子里原本趴伏着一条大黑狗,在看到肖姐之后,立马吐着舌头,咧着嘴,摇着尾巴,扭着屁股,迈着小碎步走了上来。
肖姐推开篱笆门,一边怜爱地抚摸了几下大黑狗的脑袋,一边轻轻地唤了一声“黑子”。
黑子原本还一脸宠溺地陶醉在主人的爱抚之中的,结果在看到我们三个人也进到院子里来之后,立马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朝着我们恶狠狠地吼叫了起来。
黑子的这几声叫唤,成功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
一声苍老而又中气十足的“谁呀”从屋内传来,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肖姐训斥了黑子几句,才对屋内的人回道:“妈,是我,我回来了。”
这时,泥瓦房门口的帘子被掀起,从屋内走出来了一位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留着齐耳短发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看到肖姐,随即露出一口白牙,欢快地说:
“原来是红红跟我的大孙子回来了,哎哟,我的宝贝孙子诶,一天没见,可想死奶奶了。”
说着,老太太走上前,一把从肖姐怀中抱过孩子,溺爱地哄了起来。
老太太哄了几下孩子,这才抬起头注意到了站在肖姐身后,脸早已笑僵的我们。
一看到我们,老太太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责怪起了自己:
“哎哟,你们瞧瞧我这老太婆。
“红红,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几位贵客吧。
“你们看看,我这一看到大孙子,就高兴得啥都忘了,居然把贵客晾在这里那么久。
“真是怠慢了怠慢了,屋外凉,大家快点进屋坐坐吧!”
在老太太的招呼声中,我们仨儿就这样被迎进了屋。
黑子看着我们进屋的背影,原本摇得正欢快的尾巴慢慢地耷拉了下去。
它只能又百无聊赖地趴回了院中。
此时,整个院中只剩下黑子无尽的叹息声,跟它那落寞而又孤寂的身影。
一进到屋内,我们就被满屋的饭菜香给吸引住了。
为了不让我那因为嘴馋,而大口往外溢的口水害我出了洋相,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小口小口吞咽着那些口水。
只是我这不经意的小动作还是被老太太给发现了。
她满脸堆笑,招呼我们坐下,把娃交给肖姐之后,就去厨房端菜了。
不一会儿,老太太就端了一大脸盆菜上了桌。
她给我们各发了一双筷子之后,说道:
“家里没啥好吃的了,就只剩下了一些羊蝎子,所以我只能煮一大盆红烧羊蝎子来招呼你们,你们就先将就吃点。”
“阿姨,这已经是我们这段时间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谢谢您,您今天做菜辛苦了,快点坐下一起吃吧!”
蚊子说完,赶忙起身去拉起了老太太。
老太太欣慰地回道:“
好吃就行,好吃就行,你们先吃着,我去拿饭。”
眼见老太太又忙活去了,我们几个原本举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主人未到,我们怎能先动筷,这点小道理我们还是懂的。
肖姐看着我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拿起一双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甘甜的嘴里,而后说道:
“快吃呀,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来,我们一起吃。”
肖姐说完,也夹起一块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既然肖姐都发话了,那我跟蚊子也就不客气了。
至此,我们总算吃上了这些日子以来最丰盛的一顿饭菜。
等到我们吃完,肖姐的丈夫也回来了。
他一看到我们,就先冲我们热情地打了几声招呼,让我们吃好喝好休息好之后,再跟肖姐简单交代了下今天工作的事情。
他说今天出了点状况,有些累,想早点休息,今晚就让肖姐带着小宝去跟老太太睡了。
我看肖姐的丈夫确实精神状况不佳,而且左手掌心还缠了绷带,想必今天确实累坏了,就也回了句今晚好生歇息。
肖姐的丈夫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临走前,肖姐的丈夫还不忘回头撇了我一眼,那阴郁的眼神导致我那脆弱的小心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以至于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心神不宁了起来。
等肖姐的丈夫走后,肖姐忙向我们解释。
说她丈夫就是这样的人,不爱说话,再加上在外面辛苦工作了一天,所以每次回家就只想休息,让我们莫要见怪。
蚊子跟甘甜听罢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同时蚊子还宽慰起了肖姐,说我们肯定是不会见怪的。
能干地质勘探工作的,一般都是理工男。
而理工男一般都是这幅德行,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如果他工作了一天还能坐下来跟我们侃侃而谈,我们才会真的觉得奇怪哩。
虽然蚊子的话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是我总觉得事情估计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之后,我们几个又聊了好一会儿,才被老太太安排去隔壁房间睡觉了。
由于肖姐家房间有限,我们仨儿只能将就挤一个房间。
不过好在肖姐家的床是那种炕头,够大。
炕上还放了一个小方桌,两床被子。
看来老太太想得还是挺周到的,把小方桌放中间,我跟蚊子睡一边,甘甜睡一边。
每边一床被子,这样哪怕挤一宿都不尴尬了。
我们就这样和衣躺在了炕上,没多久,蚊子跟甘甜都沉沉进入了梦乡。
而我的脑海里,则一直回想着肖姐丈夫最后留给我的那个眼神。
思考了许久,我觉得那个眼神除了在暗示我们今晚可能会有危险之外,我也想不出其它所以然来了。
至于危险来源,我猜会不会是那一盆羊蝎子?
难不成里面有迷魂药?
想到这里,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被迷晕了,我先吃了一颗圣姑留给我的包治百病丸,而后我才在眼皮打架中睡了过去。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隔壁屋一声尖叫,不仅彻底惊醒了我们,也让这原本宁静的小村庄彻底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