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霄随裴雨回到家后,也没有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
可刚踏入家中,又有不幸的消息传来:缙云夫人因郁结过度,不幸离世。这消息可谓是给这个本就涣散了的家沉重一击。
缙云慕的伤已然大好,他担起一切,操持着母亲的后事。
在缙云慕眼中缙云霄也仿佛成长了不少,不是从前那般,只知嬉笑玩耍,风流浪荡,收了心思,对府中事务以及军政也开始涉猎。
所有的一切都在像往常一样,又与从前大不相同的进行着。
北离得知陈南内斗,加之陈南与雍国开战,打算趁机向陈南宣战,一举击垮陈南,一统南北。
北离以陈南故意阻挡官道为借口,借机杀死一个五品将士,挑起战争。
双方都明白,所有的种种只不过是一个交战的借口,两国的纷争就此开始。
缙云风将军死后,国主命南宫翎为兵马大元帅南宫翎,缙云慕任骠骑大将军,率领兵马,北上与北渊交战。
川萤,正是两国战事开始的地方。川萤位于南北交界,属于陈南的地界,经济繁荣,水陆两通,也因此,战事显得更为复杂。
缙云霄也随缙云慕一起北上,不为别的,缙云慕只想让他跟着学,不护江山,只是磨练他,让他护住他自己和妹妹。
有士兵匆匆赶来:“报!”
“敌军过河,侵入集市,无法辨认!”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士兵跑得气喘吁吁地进入营中:“报!”
“我军粮草半路被劫,恐怕能撑过几日了!”
南宫翎将军看着阵营,难以置信的叹气道:“怎会如此?按理来说,川萤属于我们的地界,他们不应如此熟悉!怎么会这么快就潜入集市,还拦截了我们的粮草!”
缙云慕愤愤回答:“陈南传来消息,城防图和兵部部署图都被偷了!”
“什么?!”南宫翎不可思议的反问。
“今早传来来的消息,但图纸实则早在三个月之前就不见了!”
“该死!”
南宫翎一把揪起侍卫的衣襟:“攻上原竹!”
“将军,我们只有十万大军,大部分还在攻打雍国,此举恐怕不妥!”缙云慕在一旁劝诫。
“攻上!”
南宫翎的眼里泛起了狠,他顾不上什么了,此时就只有保住川萤一个念头。
“南宫将军,我有一计,可愿一听?”一旁的缙云霄突然插话。
缙云慕把眼神递过去,怒斥道:“你瞎掺和什么?!”
缙云霄并不理睬,仍然走上前去看着部署图道:“川萤水陆两通,即便他们熟知地形也无妨,北离人不善于水战,那么我们以船载兵,用盾防守,以火箭为兵,从西顺东流,所谓君子,皆为空谈,可夜袭敌营!”
缙云慕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缙云霄,扭头对南宫翎道:“此计可通。”
南宫翎拍了桌子,大叫:“对啊!北离的都是些旱鸭子,我们走水路,他们定不敢近身攻打!”
众人商量之后,便决定采取计划。
入夜,旌旗在空中沙沙作响,在清冷的月光下,是鲜红的颜色。卧着旗杆的手冻得发麻,但心中的烈火燃烧。
船只在水上翻涌前进,那拍打的浪声如此焦灼,正如此时缙云霄的内心。
本是护国卫民,可见在对面的敌人是北渊,这次若是江泽渊出战,他会不会受伤。
船队到达军营旁,不说这次的主帅是没过脑子的主,把军营驻扎在水路那位近的地方。
上千支箭,头锋利如刀,箭尾上火红的烈焰徐徐燃烧,如秋天酣红的枫叶,洒落在军营内,营中骤然间一片混乱。
士兵甲端起木盆试图浇灭这熊熊大火:“走水了,走水了!”
一魁梧的将军大骂:“谁干的!戒备!”
士兵乙慌作一团:“快!快!救火!”
军师指挥:“粮草啊,保住粮草!”
营中有人救火,有人还睡眼朦胧,有人拼了命地跑向水中试图浇灭着了火的身子……喧闹声四起。
一会儿,北离大军就顺着燃烧的箭的方向寻来。
缙云霄可算松了口气,他看清楚了,那人是拓跋熙辉。两国立场不同,若对面是江泽渊,他还真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在现在,他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拓跋熙辉披着战甲,但是满眼疲惫,脸上也是被烟熏过的痕迹,怒骂道:“还有如此卑鄙的人,夜袭军营,尔等岂能做出此等事来?真是无耻之徒!”
南宫翎将军看到敌军的军营被毁,粮草被烧,还有不少伤亡,心中大悦,得意的道:“所谓胜利,讲求结果!况且若我们是小人,那你们盗取我们的兵部图,城防图,又岂不是小人?”
拓跋熙辉找来射手,看这样子,是想以其人之道还之以其人之身。
缙云慕凑近南宫翎将军道:“此时不宜正面交锋,我们撤吧!”
“撤!”
一声令下,陈南大军撤回。流水的激荡声中,士兵们的战歌响起,这是胜利的喜悦。
缙云慕拍了拍缙云霄的肩膀,骄傲地道:“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懂那么多?”
“大哥,你弟弟我什么时候不行啊?”缙云霄看着缙云慕傻傻的笑了笑。
缙云慕则是一脸宠溺的看着他。这个不问世事,玩世不恭的弟弟终是长大了,他也能放心些。
这次拓跋熙辉失误,导致北渊粮草不足,损伤严重,暂时被迫撤军。
军营里缙云霄开始带兵操练,谁也没想到那个玩世不恭,在众人眼里那个连刀都拎不起的人,现在却熟知兵法,刀剑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军营里不看过往,看的就是现在你能不能拿起那把刀,能听几次凯旋的风铃,所以缙云霄现在得到了真正的尊敬。
他们驻扎在川萤,军中纪律严明,不许私自外出,缙云慕却觉得弟弟平时喝酒太多,将来可能会误事,就不许他喝酒。
缙云霄虽说没有从前那般只知风花雪月,但说不让喝酒,这怕有些困难。这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打算偷偷跑去了川萤酒楼。
进入川萤集市,他才发现,战争最大的伤害是百姓。
他听说川萤繁华至极,热闹的街市,流水潺潺傍在两侧,车水马龙,百姓安居和乐。
而现在,他所看到的是破败的屋子,掉落的红灯笼还镶着金灿灿的边,但却弄了一身的泥巴,街上多了许多挨饿受冻四处乞讨的人。
他拿出身上的银两给了那些带着孩子,无家可归的人,可怜的孩子脏兮兮的衣服上满是虱子,全身起红疹。他突然想到江泽渊儿时的不易,他心疼他的爱人是如何挺过来的。
缙云婳婚期将至,传来书信,邀哥哥回家,为他操持。
妹妹的婚礼,两位兄长定是会赶回去,商讨一番后决定缙云霄回陈南皇城,而缙云慕则仍然镇守川萤。北渊虽已暂时撤军,但仍未宣布停战,大批的士兵还在赶来,这次恐怕不是一两个月就能结束的了。
缙云霄进去府中,府内十分冷清,府中的侍卫婢女已全部换了一批,现在这一批侍女卫兵于他们而言,不是像从前那般亲厚,如家人一般打趣说笑。
只有缙云婳吩咐安排了丰盛的饭菜迎接这两个哥哥,这两位唯一的亲人。
缙云婳一看怎么只有二哥回来了?心中有些失落,但她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哥哥安好,凯旋归来,我……”缙云婳说着声音有些凝噎。
现在家中至亲,只有他们兄妹三人。缙云婳比以前稳重了很多,原本在哥哥回来之前,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她来打理,而且打理的井井有条,可现在见到他们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
这些委屈是什么?是失去双亲后无人陪伴?是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是如何在豆蔻年华偌大府中树立自己的威信?是没有时间再去照料自己的花园?还是好久没有吃上一口桂花糕了……
总之,一桩桩一件件芝麻大小的事,如一把锋利的短刀,在这个刚过小茶童稚,才到及笄之年的姑娘身上一刀一刀的割。
说不容易,谁又活的轻松。都是扶光暖寒心,岁月洗泥瓦……
缙云霄一把抱住她,柔声安慰道:“好了,阿妹不哭,二哥不是回来了吗?都要……嫁人了,还和个孩子似的。”
同往常一样,缙云霄出门从没有一次忘记给缙云婳带过桂花糕:“你看,还热乎着呢,尝尝。”
缙云婳婆娑着泪接过,却被身边一侍女拦下。
缙云霄不解,凶狠地瞪了那侍女一眼,怒斥道:“这是何意?”
“李公子说了,为了确保缙云姑娘的安全,所有东西都要先检查一遍。”
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缙云婳第一次发了火:“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觉得我二哥会害我?我出门,他派人跟着我,说什么战事严峻,其实就是监视我!我忍了,可现在,我连吃口我哥哥给我的东西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那侍女不敢再说话了,默默退下。
缙云霄一脸疼惜地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将妹妹嫁予李衡是上上策。李衡毕竟是礼部尚书之子,李家更是财力深厚,家中也没有毒心肠的人,现在缙云府只有他们兄妹三人,自己和兄长上了战场,生死难料,他们必须给缙云婳找好一条保她无忧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