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缙云霄没有睡,他抵着倦意挨到半夜,这个过程是很漫长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默念:不是他,不会是他……
“咕咕咕……”鸟叫声传来了。
缙云霄趴在门口,从窗户的缝隙看出去,此刻,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那鸟叫声就是信鸽的叫声,江泽渊在送信。
那白信鸽颈部的羽毛被染成了灰色,这是军用信鸽的标志。
他不知道他此时应该打开房门去质问他,还是若无其事奇事的继续躺上床上,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仍然和他一起去吃街边的面摊店。
他半掩的门缝一不小心滑了下来,惊扰了江泽渊。
江泽渊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缙云霄看到,江泽渊的眼神很慌乱。
缙云霄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何况他现在真的很想冲出去,问一问他为什么?
最终缙云霄拉开了那扇门,他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江泽渊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信,江泽渊也望着缙云霄,他看到了缙云霄泛红的眼眶。
那刚飞走的信鸽,咕咕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安静的夜晚。
“泽渊兄……你大晚上不睡,放鸽子呢?真是有雅兴!”缙云霄的声音有些颤抖。
又继续道:“白天,我们一起放不好吗?”他的话语里多为讽刺。
“九霄,你听我解释……”江泽渊慌了神。
“好,那……你把你手中的信给我看看!”
江泽渊把头低了下去,把手里的信捏得更紧了,他手上的青筋暴起。
“怎么,不愿?”缙云霄威逼问他。
江泽渊把头垂的更低了:“不是。”
“那拿过来我看看!”
缙云霄彻底抑制不住了,他冲下去想夺走江泽渊手中的信。
江泽渊不想让他看到,转身躲过,两人开始在院中打斗,缙云霄像发了疯似的,对江泽渊拳打脚踢,而江泽渊只是一味的躲让,并未出手。
缙云霄想要知道的只是对彼此情谊的态度,两人都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们二人在院中打斗,并没有拔剑甩举东西,未惊动任何人。
缙云霄一拳打去,江泽渊没躲开重重倒在了地上,缙云霄下意识想扶起江泽渊,却缩回了手,掰开江泽渊的手掌,夺过信。
看完缙云霄扶起了他,嘟了嘟嘴,恢复平静,甚至觉得有些可笑,道:“就……这事,你瞒着我干嘛?你……这不,活该嘛?”
江泽渊揉了揉胸口,沙哑的道:“我不想连累你。”
缙云霄抚平那张揉的皱巴巴的信,信上写道:徒得所爱师乐然,拒刺亦是由情生,只怜你我皆为君中刀,嘱记日后三思行——袁空善。
“连累我,这是何意?你有没有答应行刺一事,怎么就能连累我!反倒现在我可以向兄长证明你没有谋逆之心。”
“我公然拒绝行刺计划,师傅虽然没有怪罪,但以拓跋熙辉的行事,定会向国主挑拨,祸事也就不远了。”
“我在呢,有我,你怕什么?”那个整日没心没肺的缙云慕又回来了。
第二天,还宫内传出消息:昨夜,国主遇赐,误杀皇后,举国无火禁荤一轮晨昏,以示哀悼。
没有荤腥,对于缙云霄来说可是个难熬的日子,缙云霄就想到一个好主意,去街上逛逛打发时间。
缙云婳连忙披了件斗篷 ,追着已经走到门口的缙云霄,道:“哥,等等我,我也想去!”
“妹妹也想去,可这两天行刺的事情还未有着落,街上不是很安全!”缙云霄担心妹妹出事,想要制止她出去。
“可我真的想去嘛,二哥,哥哥,我的好哥哥~”
谁也没办法抵挡缙云婳用如此软糯的声音撒娇卖萌,缙云霄只好应了下来。
“那你要跟紧哥哥,不许四处乱跑,听到没有!?”
“好!”缙云婳的笑,仿佛是喝了桃花酿似的,搅的人醉了心智。
他们走进一家玉器店,有很多玉石:和田玉蓝、田玉、翡翠玛瑙、银钗、金镯……而且各个款式多样。
缙云婳拿起了一支莲花簪,把玩了许久。
缙云霄看到就问她:“妹妹看看,若喜欢,哥哥给你买!”
江泽渊和缙云霄走到另一边去,看其他的玉器了。
这时传来了一个声:“云婳妹妹若是喜欢,我给你买!”说着还动手动脚,摸缙云婳的手。
缙云婳不知如何反抗,只能对他说:“李公子,请你自重!”
他们二人的争吵声引来了缙云霄,缙云霄过去一把推开了李衡。
“李公子,这是要干什么?你吓到我妹妹,请你道歉!”
李衡却像个登徒子一样:“水出芙蓉,步步生莲,这簪子很适合云婳妹妹,我想给她买,这你也要阻止吗?”
缙云霄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我会买的,不用劳烦李公子你费心,许是令尊前日被查出的赃款还没完全上交,公子倒还有这闲钱在这挥霍!”
“你……你给我等着!”说完,李衡就气冲冲的走了。
缙云霄则得意的走到一旁,看到了一对平安扣,道:“那支莲花簪,还有这对平安扣,我要了。”
几人走出店门,缙云婳就被一个走的急匆匆的黑衣人撞到。
缙云霄还以为是刺客,连忙拉起妹妹就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快走,快走,刺客,刺客……”
可妹妹的簪子掉了,刚买的莲花簪,戴在头上还没几分钟呢,刚才这么一撞就给撞掉在了地上。
而妹妹却也没有提醒哥哥,他希望这只簪子被那黑衣少年捡到,这个黑衣少年就是上元节救过缙云婳的那一位。
少年把簪子捡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发现人已经走远了,就把簪子放在了胸口。
“崔侍郎,崔侍郎……”
“啊?”
“刺客往南门去了,还追吗?”
崔侍郎莫不是还想着这只莲花簪的主人。又默不作声了,最后才缓缓回过神,发出指令:“堵……堵住南门的关卡!”
崔羽舟也就是崔侍郎,缙云霄从不过问父亲军中的事务,所以并不知道。
其实崔羽舟就是父亲军中的一个小侍郎,十几岁便跟着缙云风老将军,缙云老将军考虑他年龄尚小,平时也很招人喜欢,虽然话不多,但做事稳妥,十分上心,也舍不得他上战场,就安排他保障皇城的安危。
回到府上,已经是日落时分,全家吃了一些东西就都散了。
缙云霄拿出白天买的平安扣,对江泽渊道:“诺,送你……”
“送我?”江泽渊不可思议的看着缙云霄。
“嗯呐!”
江泽渊盯着那块平安扣良久,又看了看缙云霄,缙云霄眼里满是期待,看得出他很想让江泽渊收下这个平安扣,但却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哎呀,不想要就算了……我只是你之前送过我一支钗子,我什么都没给你,说不过去!”缙云霄说着就要收回手里的平安扣。
江泽渊一把抢过来,道:“谢谢……”
“不就是个平安扣吗?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还害羞,脸都红了!”
此时江泽渊的脸的确红的像上元灯节的红灯笼一样。
江泽渊紧紧的握着平安扣,回屋休息了,他很珍视这个平安扣,把它和那支铃兰分钗放到了一起。
而皇宫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定是乱作一团。
国主心惊胆战的东躲西躲,宫中的禁卫兵更是增加了一倍,而皇后驾崩,各嫔妃更是挤破脑袋想要上位。
太子殿下一面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一面拼尽全力保全母亲一直对他的期望——太子之位不可失。
这是母亲奄奄一息时,对他最后说的话,这句话她也同样对国主说过,但人的心思岂能左右。
宫中共有三个皇子:二皇子因先皇后为国主发妻被立为太子殿下;三皇子不学无术,且母妃地位低贱,不足为患;五皇子天资聪颖,且擅谋略,野心勃勃,一直觊觎着太子之位。
陈辰实在寻不到可倾诉心中苦事之人,整日借着酒消愁,现在也没母妃管束着他了,他便来到了醉梦楼想要见夕颜一面,倾诉衷肠。
可夕颜又怎会见他?说到底,他母妃的死与夕颜又整脱得了干系!
柳心慌慌张张地道:“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再不去,要出人命了!”
“怎么了?”夕颜放下了调香的篆。
“陈公子喝的烂醉,要与人打架!”
听到这,夕颜步履匆匆的下了楼。她一把拦下了就要落在陈辰脑袋上的拳头,对那几个闹事的人大喊道:“给我滚!”
那人的手被夕颜捏的生疼,又被夕颜摔倒在地,灰溜溜的走了,夕颜把陈辰扶上楼,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夕颜是北离的密探,她其实从小无父无母,后被北离收养,骑射武术,琴棋书画,从天还未亮就要开始练习,若练得不好或超懒,就会受到鞭子抽打,不给饭吃。
十四岁便被送到陈南,伪造身世,一直为北离传送情报,北离为了更好的控制她,逼她服下了金蚕蛊毒,每三个月服一次解药,若不听从命令,三个月没有解药,在七天内就会受万蛊蚀骨之痛。
柳心是她买回来和自己作伴的,她看到柳心被他的亲生父亲毒打,正要卖入青楼为妓,并以双倍价钱赎下她。
她其实也是看到了一个可怜的人,如同自己一般可怜的人,想要给她一次救赎,日后能够抱在一起取暖。
她做的所有事都身不由己,上一次,她与往常一样用姿色换取情报,可陈辰不但只关心她的伤势,不图谋她的美色,了解她所有的喜好,大费周章寻来,日日他讨他欢心,这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温暖。
她的身不由己,也就是在今晚,他收到命令,接近陈辰,并杀之,她动容了!
次日清晨,陈辰才醒了过来,他扭头一看,看到了趴在床边的夕颜,摸了摸她的脑袋,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但喝得太多不记得后来与人打架,夕颜救下他的事了。
“你……你醒啦!”夕颜惊醒过来。
“谢谢你……夕颜姑娘。”
“既然陈公子醒了,那便走吧!”夕颜的话语很冷,是想让陈辰死心,也好让她自己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