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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百万千骑平淏州(1 / 1)


他们四人走进北离皇城,北离与陈南在风俗,服饰上还真是不同。

这的人没有陈南国那般娇弱,男子多强壮粗犷,就连女子也没有那婀娜的身姿,纤细的腰中透露出更多的是坚贞不屈,不卑不亢。月儿弯梢的眉,是淡淡的黛青色,并不是那么的浓妆艳抹。

他们先是找了一家客栈,洗去这一路的艰辛与风尘,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缙云霄和江泽渊进皇宫面见国主,萧霖则带着裴雨去江泽渊的将军府内等候。

宫殿自然是穷奢极辉,檀红色柱子上的花纹大约是用金粉涂上的,正午的阳光照进殿中,发出的是金闪闪的光。

大殿甚为气派,周围的侍从也很多,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是在皇宫,侍奉的是掌控着整个国家的一国之主。

宫殿内的高堂上,坐着的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大,却有着帝王气象的人,他的眉宇间有包容万物的宽广,也有深谋远虑的筹划,看上去十分亲和,平易近人。

江泽渊和缙云霄正打算行礼,国主挥了挥手温和的道:“江卿,免了,没那么多规矩,此趟辛苦了。”

他又看了几眼缙云霄道:“想必这位是陈南国的使者,此番前来可是陈南国主有话交代?”

缙云霄回答:“臣乃陈南缙云将军之子——缙云霄,此番前来奉国主之命,参与平定幽州,击退匈奴一事。”

陈南国主喜道:“当真,当真陈南国主派你来和我们一起定幽州,退匈奴?”

他雀跃又道:“令尊缙云老将军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他和缙云慕负责带兵打仗,谁见了不得退让三分,朕一直对他们十分钦佩仰慕,缙云霄,那你可是他的次子?”

缙云霄回道:“家父与哥哥常年征战在外,我不通武艺,不曾与他们一起出征过,此番前来也恐只能尽绵薄之力。”

国主长叹一口气道:“半月有余了,匈奴一直侵犯我淏州境内,军饷一直供应,士兵们倒也还撑得过去,可常年打仗怎么能行。税赋徭役实在让百姓难以忍受,我们想要休战和解,但匈奴那似乎并不那么想,反倒对我们提出的和解条约得寸进尺,攻势更强。”

缙云霄可谓不分轻重,在陈南国也没和陈南国主说过什么话,平日里和太子是金兰之交,但对于国主他又畏又敬,但更多的是畏,他是能让则让,能躲则躲,更别说和他说话。

听了北离国主的话后,他婉拒道:“那这与我国结盟有什么联系,何况此番我孤身前来,又不通晓武艺,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倒成了一拖累。”

江泽渊没料到他胆子那么大,回答的这般无礼,匆匆道:“望陛下恕罪,缙云公子在陈南素日不曾接触朝内之事,不懂得尊卑礼法,朝事禁论。”

北离国的国主倒也大度,表现出很是高兴的样子道:“无妨,无妨,朕也才登基不久,先帝留下的许多事还没有理清楚。这事儿啊,也是他交待的,说出来呀,也不怕你们笑话,其中的缘由,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想清楚,不过照做就是,父皇是一位明君,朕永远比不上他。”

这应该是个孝顺的皇帝,因为从他这话里听出的不是对先帝过世后,自己能继承大统的喜悦,更多的是对自己父亲离开,自己要扛起所有的悲痛与惋惜,是那种肩上压着的担子,难以挑起的痛与压抑。

缙云霄道:“是臣没有注意分寸,一时口急心快,望陛下恕罪,今日我来,虽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我定会和将军一同抗击匈奴,尽自己的那一份力。不为别的,只为陛下是一个明君,定是希望百姓和乐,还淏州境内百姓一份太平,此陛下心愿,亦乃臣之所乐。”

一番寒暄过后,缙云霄和江泽渊走出了殿,殿内传来的是阵阵的咳嗽声。

走出皇宫大门,缙云霄长舒一口气道:“哎呀,真是憋死我了,在里面走不路,说个话都要小心谨慎的。”

江泽渊只觉得好笑,没有理他,一直走。

缙云霄一边看着街头摊子上新奇的玩意儿,一边道:“诶,刚听到你们国主的咳嗽声,他的身子不太好吗?”

江泽渊没好气的道:“多管闲事,走快些。”

北离国国主刚登基,但这还未可不是凭他一己之力登上去。江泽渊一党所效忠的北离重臣戚牧,勾结朝中力量,推举现国主登位。

实则掌控着国主,还命人每日往他的饭菜里下药,长此以往,国主身体抱恙,患上肺痨。

缙云霄好奇的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呀?可累死我了。”

江泽渊仍然不理他,可突然走着走着,感觉后面没了人,扭头一看,人不见了,他一脸无奈的四处张望,找那个月白长裳,还不得不说有些可爱的身影,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江泽渊习惯了冰冷的战场,锋利的兵器与黑暗的人心,他自己几乎不会笑,看到这一个整天笑嘻嘻的人,心里泛起的是莫名的温暖。

他又仔细环视了一圈,原来缙云霄去买糖画了,跟一个孩子一样,站在摊前,一副贪婪的样子看着正在做糖画的老伯。

江泽渊走了过去道:“这东西,你很好奇吗?糖,也是你这个年纪该吃的?”

缙云霄瞅了他一眼,道:“管得着吗你,在家的时候我就经常买着吃,到这儿,我想家了,吃点心里总好受些,天天看你这苦瓜脸,再不吃点甜的,那可不得把我苦死。” 又朝着江泽渊做了一个鬼脸。

缙云霄拿着那小兔子糖画,开心的跟在江泽渊的后面,朝着将军府走去。

到了府内,院子可还算大些,但就是人极少,地倒还干净,院里连朵花都没有,点缀这个院子的就只有一些草,还有几棵不会开花的树,真的就如江泽渊这个人一样,无聊至极,枯燥乏味。

缙云霄想想家中的院子,可是被妹妹打理得四季花开,春风满园,简直如在仙境漫步,深深吸一口气,那便是花仙子闯入心间。

而在这他吸一口气,除了让人发毛的清风,还有什么?这儿好像没有女侍,就只有几个男仆,不,也不是男仆,准确来说是他的部下,个个面无表情,黑衣配刀列成两排,恭迎他回府,衬得府邸更加清冷。

裴雨和萧霖,自从遇到后,两人就一直互掐,不到两三句两人就会吵了起来。

刚刚走进后院还没看到人,就听见裴雨的声音:“我家公子怎么还不回来,这天都快黑了。”

这会儿本来也没什么毛病,但一旁的萧霖却道:“怎么,你是怕我家将军把你家公子给卖了,就你家公子那样,跟个大小姐一样,就算占着几分姿色,把他卖到馆子里,又有哪个馆子敢收他,他还不把那个馆子先掀翻了天。”

裴雨听到这句话,心里不舒服,与他吵嚷:“我家公子怎么了,要卖到馆子里,还说他是大小姐,要不我先揍你一顿?”

缙云霄哈哈大笑,走在他俩跟前道:“诶,你也觉得我有几分姿色啊!我就说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我这身姿,这脸蛋,这气度,卖到哪里,不都得卖一个好价钱,但不过放心,你家将军可舍不得。”

说完还往江泽渊身上蹭了蹭。

江泽渊轻咳两声来掩饰这尴尬的氛围,道:“吃饭吧,让人做两个小菜,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便去淏州。”

听到吃饭,缙云霄来了劲,还提起了意见:“我不吃辣,喜欢吃甜的,清淡些的也可以。”

一旁的江泽渊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打断他:“你要不要凤凰清煮,地鳇慢炖,再来北离的各地菜系?”

缙云霄竟听不出里面的玩笑,欢欣雀跃的回答道:“嗯,不错,这些都可以来一份,另外要是如果有无壳蟹就更好了,哦,另外再来一份……”

话还没说完,裴雨就一把蒙住了缙云霄的嘴,咬着牙对他道:“你有完没完,这是在北离,你以为在自己府中呢,待会把我俩赶出去了,今晚得睡大街。”

裴雨松开了手,两人呵呵的傻笑着,江泽渊和萧霖则想像看两个傻子一样,一句话也没搭,走了。

去淏州前,江泽渊点兵。

缙云霄站在巍峨的光楼台上,鼓声震天,看着下面江泽渊练兵的场景,百万大军整装待发,雄风高涨,顿时心中生了敬佩之情,也想自己能与父亲和哥哥一起上战场,保国家,护百姓。

将士们整齐排列,江泽渊端着一碗酒,在上面高声道:“今日北上淏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溃匈奴,还国安乐。”

说着痛饮摔掉碗,下方的将士也一口喝掉碗里的酒,齐刷刷的碗,破碎的声音响彻云霄,将士们举起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刀和戟高呼:“犬鹰王军,护国平疆。”

辰时的光十分明亮动人,光束穿过了缙云霄的发丝,打在江泽渊和将士们的铠甲上,显得格外的耀眼,他看的入了迷,心中泛起的是难以描述的波澜。

准备好粮草,他们就踏上了去淏州的路。

海天云蒸,但将士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从未被这酷热打败。

到了一片空旷能够遮阴的地方,萧霖双手一挥,高扬一声:“整顿休息!”

战士们有的靠在树上休息,有的捶着自己的腿,有的从包袱里拿出水壶狂喝不止,江泽渊和缙云霄也下了马,擦了擦自己的汗,这次缙云霄做了一个表率,和江泽渊一样,一路也没喊过一句累,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江泽渊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递过去给正在擦汗的缙云霄,在比之前还擦了擦壶嘴,缙云霄笑了笑道:“我不嫌你,没事的。”接过大口大口的喝。

刚喝完就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是几个留流民。

他们的衣服褴褛不堪,有的是一家人,有的只是一个人。一家人的带着老人小孩,老人看起来很虚弱,走路也要人搀着,小孩儿则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在一旁大哭大闹,旁人看不明白,但父母却知道这是饿了,但是他们没有办法。

缙云霄从衣袖里翻了翻,找出了个馒头,给了那个正在哭闹的孩子。

缙云霄回到江泽渊坐在的那棵树旁看了看他,江泽渊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扭头对萧霖道:“分些粮食给他们。”

萧霖想说什么,但也没说,就叹了一口气,去找粮草分了,那些流民欣喜若狂,笑容把他们脸上的皱纹挤得更深,口里一边塞着馒头,一边不忘道谢。

缙云霄也笑了笑,眉宇间那喜悦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萧霖分完粮草又过来对江泽渊道:“将军,我们到淏州还有两三天的路程,现在把这些粮草分了他们,我们该怎么办,所剩的粮草不多了。”

江泽渊没有回答,只是这一路过来,江泽渊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每次送来,他总会拿给缙云霄一点后分给将士。

越往前,离幽州越近,遇到的流民越多,满地横尸早已不足为奇。

淏州护城楼上的将领看到了江泽渊,高兴地大声道:“快开门,快打开城门。”

浩浩荡荡的八十万大军走进城门。

一位英姿勃发,但显然已经被战火,逼得蓬头垢面的将领激动地道:“末将刘子毅,乃淏州刺史,匈奴来犯半月有余,末将无能,如今实在抵挡不了如此猛烈的攻击,将军救淏州于水火,末将从今往后愿效忠将军,赴汤蹈火,舍命相报。”

突然,千军万马的铁骑声响彻云霄,是匈奴又来攻城了。

刘刺史超声命令:“准备!”

士兵纷纷熟练的拉满弓,架起了仅有的三架火炮。

虽弓箭火药齐发,但匈奴来的差不多也是百万大军,显然,淏州储存的军械已经不多了,这时的城楼只起到了一个防御的作用,他们虽然是守阵方,但没有任何的优势。

而且此刻如果打开城门,硬攻的话,绝非上策,城中的百姓仍有少数,或因年老,或因太过年幼走不了的,还待在这儿,打开城门,万一匈奴攻了进来,那这些百姓可就遭殃了。

弓箭和火药消耗殆尽,江泽渊命士兵去搬石头以及砍树,自己制作弓箭,这无异于使蚍蜉撼树,但这是此刻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江泽渊对缙云霄道:“百姓在这实在不安全,你带着几个士兵把他们带到清风郡,让他们暂时安定在那,也比较危险,你就和将士在那保护他们,别回来。”

缙云霄没说什么,喊了几个士兵,就匆匆的护送百姓出城,但这一路他都赶得很快,因为他要赶回来,他怎能在大敌当前弃朋友于不顾。

刘子毅身为淏州刺史,自然熟悉淏州的地势,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敌方近有一百万大军,论人数来说,江泽渊带领的只有八十万大军,相差二十万,在数量上并不占优势,那么,只能充分利用地理优势。

幽州城有一条护城河,这条护城河并没有包围整个幽州城,而是把幽州城一分而为二,一半是官员和有钱的大商户的居住地,一半是老百姓和一些乞丐和流民搭建的棚子。

那么遣散百姓,以护城河为界,在损失较小的那一边堆放干草,再引军入城,有城墙在,那就是绝对的优势,那么匈奴军就无处可逃,只会与烧成灰烬的草干随风扬去。

他这想法才刚说出来,江泽渊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刘刺史不解,江泽渊道:“你怎可如此草菅人命,就算他们该杀,作为一个将士,应该让他们死得坦然,而不是用如此卑劣残忍的手段。”

刘刺史羞愧难言,的确,自己的想法太过偏激,而且他们是战士,是英雄,让他们的英魂飘荡在这座幽州城内,既是对这些英雄亡魂的不尊,也必将会是历史上的一个耻辱,他的脸颊滚烫无比,把头沉了下去。

江泽渊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我来想办法。”

用江泽渊派人制造的那些弓箭和运来的石头也撑了两天。但粮食居然快顶不住了,幽州城囤的粮食在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吃空了,而江泽渊带的粮食,这一路也被他分给流民所剩无几。

他们不能再耗下去了,再耗下去,他们没有吃的,体力也没了,那就真的完了。

江泽渊突然站起身,举起旌旗呐喊:“英勇的战士们,如今百万大敌当前,你们怕不怕?”

士兵高声应答:“从不畏惧!”

江泽渊满意的高声应和:“好,那么,我们打开城门,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今日,淏州城楼见证我们的一腔热血。”

随着铰链拉动的声音,放下了城门,浩浩荡荡的士兵出动,最前一方为盾阵,其余,三排为一列,既有盾挡住前,又有盾挡住天,城楼上的弓箭手也整装待发,江泽渊身穿铠甲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鼓声,缭绕在剑锋间,包围着鲜血淋漓的铠甲,回荡着的是痛苦的哀鸣,永不灭的是对国的忠贞。

江泽渊虽只有八十万大军,但他日日练兵,他对他的这八十万大军有足够的信心。

在一番激烈的厮杀后,匈奴的首领阿古那蒙看出了自己没有占任何的优势,甚至说会失败,竟然派一行士兵直接来围剿江泽渊,江泽渊虽武艺高强,但一个人,又怎打一群人,何况还是在体力耗尽的情况下。

他快有些撑不住了,手臂上被人狠狠砍了一刀,他再一次握紧了刀,奋力反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马的嘶鸣,一只手向他伸来,是缙云霄,他赶回来了。

那首领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拉弓射向缙云霄,但距离太远,没射中,却也射到了马,马一惊,把缙云霄恶狠狠地从它的背上摔下来,好在缙云霄是个练家子,站稳了脚。

他立马拔出剑,一只手护住一旁的江泽渊,江泽渊把他的手推开,双手紧紧握住手里的刀,被砍伤的手流出了血,那血浸透了他的衣服,就这么顺着他的手流下,流过他的臂钏,染红了他的刀,两个人一起在围剿中杀出一条路。

阿古那蒙先看着自己的一百万大军,仅剩二十多万,带领着士兵要撤退,这时占优势的江泽渊怎可善罢甘休,鸣鼓三声,乘胜追击。

就这样,缙云霄第一次上了战场,第一次体会到了血划过指尖,浸湿自己的头发,打湿自己脸颊,痛苦的哀嚎,和永不屈服的倔强。

淏州城护住了,匈奴应允每年向北离朝贡,并重建淏州作为赔偿。

那天晚上篝火堆旁,将士们分割着刚烤熟的羊肉,缙云霄看到江泽渊那微醺的脸上是疲倦和欣慰。

军营的帐篷不是很暖和,好在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伴他们进入梦乡,明日他们就可以回北离皇城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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