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霜粥来,吴婉清将心事放下,拿了粥给薛怀安。
"大郎,喝粥药。"
"嗯……"
薛怀安有些蔫蔫的,听话地喝了粥,休息一会,干脆利落地喝了药,漱口睡觉。
吴婉清守在床边,让其他人出去,叫鸿宝进来。
"鸿宝,你对胡先生有何看法?"
"姑娘说得没错,胡先生不是好人。"
"还有呢?"
"还有……"鸿宝看着吴婉清的平静脸色,不知道她打算做些什么,心里感到害怕,赶紧移开目光。
他想,吴婉清这么问,想必有什么安排,因为要毁掉那位先生的名声并不困难。
如果大郎的名声被破坏了,以后会怎样呢?
但是作为仆人,他们又能对那位先生做些什么呢?鸿宝突然心跳加速:难道吴婉清要让我行刺?
"我对大郎忠心耿耿,姑娘有何吩咐,我就照做。”鸿宝挺直身子说。
吴婉清不是傻子,她让他去做一些暗杀的事情吗?如果是为了薛怀安好的,那也是为了他们所有人。
即使是签下投名状又有何妨呢?
"告诉我,胡先生上课的样子如何。"
"胡先生上课时,让大郎跪着,自己摇头晃脑地低声念书,念累了就喝茶,口渴了就歇息在椅子上。"
"他的院子里,有哪些人?"
胡先生的妻子早逝,没有子女。
世子想给他安排婢女,但他不要,所以院子里只有两个杂役和两个小厮。
“你们上课时,小厮在吗?”
“不在,我和常德伺候。”
“茶水是你沏的?”
“茶水是他们沏好的,但我和常德倒茶。”
“看来这是计谋,只有你们俩知道院子里发生的事,但你们是大郎的仆役,没人会相信。”
鸿宝点头。
吴婉清轻轻拍了薛怀安,低头思考。
薛怀安的父亲薛敬轩又怎样?现在的时代,亲爹卖儿卖女、以亲子为食,这种事她见得多了。
人与人之间的善恶,并不仅仅取决于血缘。
她对薛敬轩从来就没有信任过。
现在她只是心疼,因为对薛怀安来说,对方毕竟是他的父亲。
而那胡先生只是打了薛怀安,薛敬轩却伤了他的心。
吴婉清虽然年纪小,但那四年的隔离并不代表她不懂得人情世故。
相反,她的思维更加直接和简单,充满了生活智慧。
鸿宝乖乖地站着,意识到吴婉清的沉默竟然让他感到恐惧,这是他干娘身上从未有过的感觉。
“鸿宝,我们都知道,只有大郎好,我们才能好。”
“婉清姐姐说得对。”鸿宝点头。
“大郎还小,我们要互相扶持。”吴婉清微笑,“这位胡先生实在不好,我们……”
吴婉清这样那样说着,鸿宝眼睛睁大了,一一听着。
吴婉清问:“怎么样?”
“完成了!”
“叫常德进来。”吴婉清点点头。
吴婉清想了一下,这四个小厮都是可信赖的,尤其是鸿宝和常德。
鸿宝以前和吴婉清有过冲突,但现在他们的利益一致,吴婉清不在乎过去的矛盾,只希望薛怀安好。
至于常德,他的父亲是薛怀安的亲兵,还有两个战死的哥哥,他是家里的最小的。
尽管其他仆人和薛敬轩、薛怀安都看得起他,才让他服侍薛怀安。
常德非常坚决,一提他就马上保证:“那个人确实不是好东西!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两个小厮离开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薛怀安突然睁开了眼,抱住了吴婉清拍打他胳膊的手。
“大郎,吓到你了吗?”
薛怀安摇了摇头:“我知道,胡先生不是好人,但是父亲以为他是好人,我们只能用这种方法。
吴婉清都是为了我。”
“再忍忍,这件事快解决了。”
“如果有人问我,我该说胡先生是好人还是坏人?”
“既不能说他好,也不能说他坏,你就说他问了你一个问题,你没答上来,就挨打了。”
“嗯!”薛怀安点点头,眼珠转了转。
第二天,薛怀安果然又被责骂了。
胡先生没有去告状,却让薛怀安在院门口站着,对着太阳。
路过的人都看到了,知道大郎似乎又惹了胡先生生气,没好好学习。
几天过去了,薛怀安的名声变得更糟。
不久后,薛怀安去看望老夫人,老夫人早有准备。
老夫人问了鸿宝一些情况,但是却令她更加担心。
不过,孩子受了伤又生病了,当然不能过来。
老夫人想要亲自去看,但又担心人太多会打扰孩子的康复。
"来给奶奶问好吧。"
"还用问好吗?快过来!让奶奶看看!"老夫人一把拉住薛怀安,翻开他小手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些痕迹。
老太太充满怜爱地说:"你这孩子,我听说发起了高烧,应该好好休养,怎么今天还要过来?"
"好多天没见奶奶了,想念奶奶啊。"
老夫人一听,感到心都融化了。
她抱着薛怀安,怜爱得不够,拿起桌上的点心亲自喂他:“小安啊,你那个先生到底怎么了?”
"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没答出来。"薛怀安把嘴里的点心吞下去,老实地回答。
"那他问你什么问题?"
"他问我‘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听了有点惊喜,薛怀安竟然能如此熟练地背诵,实在是太难得了。
但她很快意识到,如果薛怀安回答正确,胡先生也许不会责罚他……吧?
"你没答出来?"
"当时没答出来,后来我背会了。"
老夫人察觉到了他们的意思,问薛怀安:“他问你之前有没有被教过?”
薛怀安低头回答:“没有。”
老夫人的脸色变得阴沉,要叫人把薛敬轩叫来。
但她闭上了嘴。
近来薛敬轩接手了军务政务,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不仅要熟悉工作,还要熟悉人际关系。
虽然认识的人已经有了,但身份变了,立场也立刻变了。
虽然这孩子的事也很重要,但老夫人明白男人和女人不同,尤其是在动荡的时代。
“好孩子,你忍一下。”老夫人抱着薛怀安,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夫人,还在担心世子爷的事吗?”赵氏端茶的时候忍不住问。
“是的。”老夫人喝了口茶,揉了揉胸口,长叹了一声。
“胡先生明显有问题,夫人可以叫世子爷来问清楚。”赵氏说。
老夫人摇摇头:“我一开始也有这个想法,但是后来想,胡先生是敬轩自己找的,说是有学问的大儒。
虽然敬轩看重小安,但他那天的反应明显是没有问过就断定小安有错。
这些男人啊,总是不经过大脑就行动…”
赵氏笑道:“夫人,很久没听您这样说话了。”
夫人也笑了:“我要直接去问他,怕他反而会觉得是小安嚼舌根。
而且那胡先生敢怎么样,肯定是有底气的。”
赵氏追问道:“那夫人的意思是…”
“调查!会做这事的只有敬轩后宅的那几位,不怕她们露马脚,就是小安,恐怕要吃点苦了。”
作为国公府后宅的当家主母,老夫人明确意识到有人在背后搞鬼。
她决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直接将危险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