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婉清叹了口气，推了薛怀安一把：“大郎，给我让个地方。”
薛怀安高兴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吴婉清提醒道：“只今天一天，你不要再拽着人睡觉了。
日后，你叫‘姐姐’也没用。”
“嗯，姐姐！”薛怀安高兴地钻进吴婉清的怀里。
吴婉清：“……”她对薛怀安已经没有什么期盼了，侧躺在床上，她忍不住拍了拍薛怀安的脑袋，“就这么高兴？”
“就是高兴。”这些日子，薛怀安一直提心吊胆。
在这里的人，包括他的父亲，无论表面上如何殷勤，实际上都无法让他信任。
薛怀安聪明，他始终未忘自己父亲抛弃他的一幕。
可是薛怀安不敢表现出来。
如今躺在吴婉清怀里，他终于感觉到了安全，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之前，那些丫鬟也抱过他，她们的身体香且柔软，她们的手摸在他脸上，光滑而细腻。
薛怀安觉得舒适，却又厌倦，他不知道原因。
而现在，吴婉清的怀抱坚实有力，她的手有茧，皮肤粗糙，有时还会弄疼薛怀安的脸。
但他一点也不讨厌，反而感到高兴和满足。
薛怀安原本想跟吴婉清说话，但突然因为满足和困倦而语无伦次：“姐姐，你要是……”
看似薛怀安话未说完就睡着了，但实际上他是有意识地把后半句话憋在心里。
他本想说“要是你是我妈就好了”，但又想到妈妈就会和爸爸一起睡，那最喜欢、最照顾他的人就会是爸爸了，这样就不好了。
如果姐姐不是姐姐，而是他的妻子就好了。
吴婉清轻轻哄着薛怀安睡着后，小心地从床上下来，躺在脚踏边上睡了，完全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第二天，薛怀安像往常一样，很早就去练武了。
后院的总管给吴婉清送来了一串钥匙和一箱账册。
这账册上记录了素梓院应归薛怀安的东西，也有博浪轩里的一些物品。
毕竟薛敬轩已经下了命令，吴婉清将来会负责管理这些事务。
看到那一箱账本，吴婉清顿时一头雾水，看完一本账后，她的脑袋完全混乱了。
在宏京的时候，她学过识字和算术，但看账本和读书简直是两码事。
她明白，这件事没人能帮她，她也不能向别人求教，否则……否则将来会出现什么问题，吴婉清虽然说不清楚，但总归是不好的。
到了中午差不多时候，吴婉清手按着太阳穴，看账本看得头都疼了。
突然，她心生疑问。
她和薛怀安回来不到两个月，现在薛怀安要搬走，虽然素梓院里一直有给他准备的东西，但不可能光凭账本就装满一整箱子吧？
吴婉清想到了个可能。
薛敬轩的后院被乾州上层人士戏称为小东宫。
后院的总管孙从喜，既是总管，又是薛敬轩公事上的得力助手，是非常有威望的人。
薛敬轩任命吴婉清为博浪轩总管，大部分人认为是抬举她，但孙从喜知道这背后有下马威的意味。
其他幕僚或许看不上一个奴婢、丫鬟，更不用说是个小姑娘。
但孙从喜不同，他觉得仆人的身份比幕僚更重要，所以他乐意帮助主子实现他的想法。
因此，孙从喜配合薛敬轩，给吴婉清增加了工作量。
这一箱子账本是过去五年素梓院的收入记录，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账房，也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粗略地整理一遍。
半个月后，大郎就要搬到博浪轩，吴婉清的账还没算好，这正好符合世子爷的意愿。
吴婉清虽然执拗，但她并非蠢笨之人。
她决定照顾薛怀安，不管走弯路还是直路，只要能达到目标就行。
她只查看了最后十本账本，还是从后往前看的。
就在这时，薛怀安回来了。
一进屋，薛怀安让其他丫鬟和小厮都出去了。
“屋里气闷，我给大郎开窗。”吴婉清打开了窗户和门，正好看到两个小厮站在门口，见她开门后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又远离了些让开位置。
吴婉清心想，爹说得对，“关门闭户隔墙有耳”、“门户大开四下无人”。
薛怀安嘟囔着，对的不是吴婉清，而是那些丫鬟和小厮，他觉得他们很烦人。
吴婉清转身离开，他笑着说：“婉清，我今天见到奶奶了。”
“老夫人怎样了？”
“她抱了抱我，笑了笑，让我明天再去。”
“那你每天都去吧。”
“嗯！”
次日，薛怀安去见国公夫人。
跟着他的两个小厮，鸿宝和长庆。
“大郎，夫人没要你今天去，现在去，怕是会惹夫人不高兴。”
“你不愿意去，就自己回去吧。”
“这……小人怎么敢不愿意去？”
薛怀安看了他一眼，自己就朝老太太居住的梧桐居去了。
梧桐居因为院子里的一对梧桐树而得名。
有人说这意味着凤凰栖息在梧桐树上。
这个消息传到了国公夫人的耳中。
老太太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表现出被恭维的高兴或兴奋。
国公夫人年轻时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如今年纪大了，睡眠更少，所以醒得更早。
薛怀安来之前，国公夫人和院中的几个婆子正交谈。
“哦？大郎来了？让他进来。”
薛怀安小跑着进来，额头上都是汗水。
他早晨练过武，吃早餐时也没有换衣服，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大红色短衣。
这样的模样并不会让人觉得脏，反而给人一种活泼跳脱的感觉，像个小男孩。
老太太一看到他就笑了：“你这个皮猴子从哪里来的，看你多脏。”
薛怀安一听，脸红了：“孙儿给奶奶请安，这个...我身上脏了，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回去换衣服，再过来。”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诚实？还要去换衣服？小心着凉了，快过来！”
“好的！”薛怀安应声而过，老实地走过去。
老太太一把搂住了薛怀安，给他擦汗。
她一边擦，一边在孙子身上捏了他两把。
虽然昨天见过面，但那时薛怀安是跟着薛敬轩来的。
他还是小孩，很有礼貌，而且晚饭后才来的。
老太太当时已经很疲惫，没怎么说几句话，父子俩就告辞离开了。
之前后院已经有几个孙子了，虽然是私生子，但老太太还没有正式的孙子。
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孩子。
所以即便对三个妾室没有好感，她也没有苛待孩子们。
虽然孩子们都还小，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抱出来给她看看，但对老奶奶来说，这样的相聚并不能带来太多的快乐。
大孙子抱在怀里，老夫人感受到了做奶奶的感觉。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身体还真结实，练武的好材料。”老太太武将世家出身，自己也没放下武艺，衍国公也是武将世家，老太太手上有点分量。
“师父也这么夸我！”薛怀安得意了。
“夸你你就高兴吗？你还真有趣！”老太太抓起他的小鼻子，笑着问：“吃饱了吗？”
“没饱。”
老太太一楞，看向门口的两个小厮，刀一样的眼神。
鸿宝和长庆差点跪下。
“师父说要吃八分饱，不然练武会不舒服。”
“你怎么还大喘气？”老太太笑了笑。
薛怀安没有花花肠子，对老太太直接而真诚。
但却更让老夫人感到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