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红梅伸出手,她的手指不像一般女孩子的手那么嫩,上面有伤疤和老茧,骨节突出。
她指着薛怀安,说:“你要保护他活到成年,就得提防所有人。”
这是廖红梅能对石榴说的唯一一句话了。
她知道石榴帮助过她的儿子,至于石榴能理解多少,那是石榴自己的事情。
对石榴来说,其他不重要,只要知道如何对待薛怀安就好了。
至于薛怀安的亲生父亲和祖父,他们对薛怀安有何恶意?
薛婆子从未隐瞒石榴她的身世,告诉她自己并非石榴的亲生父母,告诉她当初是如何成为衍国公府的奴隶的。
石榴虽从未对任何人透露,但那段记忆铭刻在她心中。
尽管亲生父亲的容貌早已模糊不清,但石榴知道,亲生的、有血缘的,并不意味着对你好。
进入乾州的首府廖府,刚过城门,就有人来迎接他们。
然而他们并没有带石榴和薛怀安回衍国公府,而是带他们进了廖家的小院子。
车门打开,有人要接薛怀安,薛怀安却紧紧地抱住石榴的脖子不放。
接他的人放下了手说:“这位大姐,请带着孩子进去吧,老爷和少爷在等着。”
说的是孩子,不是大公子。
石榴唇角抿了抿,先自己下了车,然后抬手把薛怀安抱了下来,却没有一路抱着他,而是让他自己走。
石榴虽然见识不广,但她觉得,独立自强的孩子总是让人喜欢的,不是吗?
进正堂,薛荆魁和薛敬轩等着。
石榴拉着薛怀安进门,爷俩变得更信任他了。
因为他和薛敬轩长得很像,虽然还小,但五官就是不太开。
薛荆魁觉得他儿子小时候没一个像他这么像的。
不过,这个带着薛怀安一路走的丫鬟太小了吧?
“见过老爷,见过世子。”石榴跪下行礼,她早忘了薛怀安的样子,但一眼就认出来爷俩。
“你是……”薛怀安不记得有个叫石榴的丫鬟。
“奴婢是石榴。”
“石榴?”薛敬轩皱眉回忆。
“奴婢是世子妃救起来的。”石榴插嘴说。
“嗯!”薛敬轩想起来了,点点头,叹了口气。
“这是世子妃临终前留下的遗书。”石榴忙拿出遗书来。
石榴重新包裹了遗书,用梅香熏了一下。
薛敬轩一眼就认出是妻子的字迹,只是写得有点虚浮,最后几个字都快飘散了。
薛敬轩想起妻子难产时的艰难,忍不住眼睛红了。
薛荆魁接过遗书,看完后叹了口气:“来,孩子,过来。”
薛怀安老实地过去,薛荆魁脱了他的衣裳、鞋袜,对照世子妃遗书上的胎记。
石榴咬唇,觉得薛荆魁对照是必要的,但她也希望找个避风的地方。
这里虽然是室内,但风很大。
她心想,不过这话不能说,否则会显得她有所隐瞒。
“请把大夫请来。”薛慈新吩咐道。
一个中年郎中走了进来:“胡老爷,胡公子,见过。”
石榴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两人的表情和周围的仆人都没有变化?但她还是乖乖地跪下。
“辛苦大夫了。”薛荆魁向“胡”老爷拱了拱手。
大夫还礼,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青瓷碗:“请胡老爷给我准备三盆清水。”
仆人端来清水,第一盆水洗碗,第二盆水也是洗碗。
洗完后,大夫将碗放到薛荆魁父子面前:“请两位验过。”
两人凑过去闻了两下,没有闻到任何异味。
薛敬轩又说了声“辛苦”。
大夫用碗从第三盆水中舀了满满一碗。
他双手捧着碗,走到薛敬轩跟前:“请胡公子滴血。”
薛敬轩取过仆人早已备好的银针,扎破了指尖,一滴鲜血落进了碗底。
大夫的手很稳定,血水在水中自成一小团。
他举着碗水,轻轻晃动,不能让这滴血动摇。
薛敬轩随着大夫走到了薛怀安身旁,蹲下身子。
“怀安,把手指给我看看好吗?”
薛怀安伸出手,薛敬轩扎破他的指尖。
薛荆魁笑了笑,摸了摸胡子。
第二滴血滴进去,与第一滴血融合。
薛荆魁抱起薛怀安:“叫爷爷!”薛怀安眨眨眼:“爷爷。”薛荆魁高兴,谢过大夫。
大夫接过礼物,笑容更真了。
衍国公父子回府,门大开,灯笼高挂,鞭炮响起。
杜岑问:“怎么回事?”人回答:“嫡长大公子回来了。”
“嫡长大公子回来了?!”杜岑惊讶地问。
“是的。”仆人回答。
“怎么可能……”杜岑纳闷,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随口问了一句,心里却已经确定老国公已经决定这件事。
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当初老国公没有派人去,后来不是说那孩子已经在破城之后被乱兵杀死了吗?
杜岑决定在消息传得太广之前,劝说老国公。
他急忙赶去找老国公,一路小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继昌,怎么了?坐下来喝杯茶,缓缓口气。”老国公立刻起身扶杜岑坐下。
“公……公爷……”杜岑勉强说了几个字,发现如果再说话就会昏倒,只能闭嘴,喝了口茶,慢慢平复了呼吸,“公爷,我听说大公子回来了,这事……”
“这是我的疏忽。”杜岑松了口气,以为可以解脱了,然而薛荆魁的话,将他的快慰彻底打消,“我太高兴了,竟然忘了通知你们,继昌,你也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你外甥回来了。”
“公爷,这事……太突然了吧?”
“一点也不突然,只是敬轩那孩子太谨慎,瞒得我们都不知道,继昌,别见怪。”
“属下怎么能见怪?只是这事实在太惊喜了。”
与此同时,薛敬轩的后宅里。
“夫人,世子爷那里的小顺说要世子请少爷去见。”
“知道了,你给小顺拿荷包,告诉他我马上带三少爷过去。”妇人说话时,乌发高盘,唇点玫红,最娇媚的时候。
“好的。”丫鬟很快回来了,“夫人,小顺说只要少爷过去。”
“什么意思?”她的儿子还不满一岁,世子爷要来她院里,都是亲自过来,老公爷要看他,也是亲自抱去前院,从来没让三郎独自去过。
“小顺说,是世子爷要让大郎过过眼。”
“大郎?采苹院的那个大公子?”美妇人皱眉,凭什么让她儿子去给别人“过眼”?
“不,说是……说是刚回府的嫡长子……”
美妇人立刻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