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廖红梅时,她穿了一身窄袖左衽的胡服。
笑起来像雪中红梅,冷艳飒爽。
“你叫笑儿?姓什么?”
石榴放下薛怀安,自己跪地朝廖红梅叩头:“禀夫人,我叫石榴,是宏京衍国公府的家奴。
这位不是我的弟弟,是衍国世子的长子。
为了保密,之前有所隐瞒,请夫人见谅。”
廖红梅惊讶:“我听说过,衍国公的世子妃当年陷落在宏京,不过……”她私下里讥讽了一番,长身为男人的世子自己跑了,把怀孕的妻子丢在豺狼窝里,太丢人了。
石榴双手捧起世子妃的遗书,低头说:“请夫人帮忙,将家公子送回家。”她无奈之举,怕廖夫人不放行。
看着发黄的绢书,廖红梅挑眉却不接:“拿走吧,如果你骗了我,待我将你们交到衍国公府,你也只有死路一条,没人那么傻。”
石榴惊喜地抬头:“夫人答应了?”
廖红梅点点头,虽然她更喜欢自由自在,但衍国公如今势力强大,最近还从乾州扩散到浒州,与他们结好也算是好事。
廖红梅看向薛怀安,笑了。
薛怀安凶巴巴地盯着她,她劝他起来。
“起来吧,要不然你家公子会记恨我的。
你这么小就从宏京跑到这里来,真不容易。”
“怎会?得夫人帮助,我要报答。”石榴站起来,但头依旧低着。
廖红梅笑了,心想丫头真是忠心,只说自己要报恩,却不提她家公子。
不过,这点小孩子的把戏,廖红梅不在意。
“另外……你叔叔的遗体,我已经帮你们安葬好了,你要去看看吗?”
“安葬?”石榴迷糊地抬起头。
她想起久远的记忆,小时候死去的小伙伴被拉走。
再近的,死于难产的世子妃被埋在院子里。
更近的,她的父母尸骨被人埋葬。
最近的,失踪的孩子和死去的刘四……
对于石榴来说,死去就是永远无法见面,一切都消失了。
她不理解什么是阴曹、祭奠。
廖红梅看她懵懂,以为她太小不理解:“明天我会带你去祭奠。”
石榴对廖红梅表示谢意,她总是好心。
转天,石榴和廖琢一起坐在马车上。
廖琢穿着黑衣,看起来不张扬。
他们要去扫墓。
廖琢一直低着头,石榴也不喜欢聊天。
石榴撩开帘子,让薛怀安看外面的景色。
廖家军驻扎在一个热闹的镇子里。
廖琢听见有人吆喝,就喊着让卖饴糖的过来。
仆人送来一碗饴糖。
廖琢演示了一下,然后石榴也尝了一口。
石榴给薛怀安卷了一个大糖球。
廖琢问石榴是否要跟着薛怀安回衍国公府。
石榴点点头。
廖琢说他想照顾石榴,等两年后娶她做妻子。
他希望石榴不要走。
石榴还没说话,薛怀安先有反应了,他用力把大碗推倒,碗正好砸在廖琢膝盖上。
薛怀安大呼:“坏人!啊!”他站在马车里,十分生气地大喊大叫。
石榴赶紧抱住薛怀安:“别生气,我不会离开的。”她一边哄着,一边拍着他的背。
廖琢嘟囔着坐下来:“这孩子虽小,可脾气挺大。”他的裤子被饴糖弄脏了。
廖琢对石榴并没有动心,只是觉得责任重大,另外可能因为廖红梅的原因。
他认为这样的女孩才能承担家业。
如果薛怀安能安全送回家,石榴能帮助他们与衍国公府建立更好的联系,对他们有利。
“廖公子,对不住,我不能留下。”石榴说。
对石榴来说,妻子就是妈妈,她的妈妈是在难产时去世的世子妃,也是和石榴的父亲一起度过困难的人。
石榴并不能自己决定成为谁的妻子。
她知道那是需要主子来决定的。
石榴并没有幻想的习惯,她看到的只是眼前的事实,未来的发展不是她能掌控的。
“你刚才也说了,我知道。”廖琢摇摇头。
“我帮你把裤子擦干净。”
“不用了,我自己来。”
数日后,薛荆魁见到了廖家军的使者。
使者离开后,薛敬轩被叫到书房。
薛荆魁叹了口气,“敬轩,跟我来。”他带着薛敬轩到了院子,“坐下。”
“是,谢父亲。”
薛敬轩恭敬地站在那里,他举止间流露出对上司的敬畏,而不是儿子对父亲。
然而几年前,他并不是这样的。
“慈新,你还在记恨我没有派人去救那孩子吗?”
“孩儿不敢。”薛敬轩立刻跪在地上。
薛荆魁看着他痛苦不堪的模样,气血上涌,差点打了他一巴掌:“别想那么多了,你儿子要回来了。”
薛敬轩楞了一下,然后兴奋地抬起头:“爹!你派人去救他了?!”
薛荆魁看着他满怀希望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复杂的情绪,但由于多年来的傲慢,他不能在儿子面前表现得软弱:“不是我救的,是个丫鬟带他逃回来的。
虽然跑错了地方,去了浒州,但最终被廖家军的廖红梅救了,说是会送他回来。”
“这……太好了!”薛敬轩突然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起来。
薛荆魁叹了口气,弯下腰拍着儿子的肩膀。
他也后悔了,后悔忌惮皇帝。
但说起来,宏京竟然一夜间被乱军攻破,他真的没有想到。
年轻时的大齐曾经非常强大,只需一吹,便可压垮所有敢于出头的敌人。
这个国家,就像他一样,不知不觉间老了。
一个已经老得死了,一个还在苟延残喘。
秘密传达,衍国公和世子父子俩都没声张。
他们怀疑孩子的真假,所以保持沉默。
衍国公府,乾州也不平静。
廖红梅亲自护送石榴和薛怀安来衍国公府。
在离衍国公府一天路程的早上,廖红梅突然告诉石榴:“石榴,你的公子虽然是衍国公府最尊贵的孩子,但他不再是唯一的孩子了。” “……”石榴有些困惑,茫然地看了廖红梅半晌才说:“奴婢…不太明白。” “后院的事情,现在告诉你可能理解不了。
只要知道一句,现在还有几年时间,你将是国公府里唯一一个绝对不会害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