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后的生活一如往日般有条不紊地进行。
沈林栖从教室出来，被人喊住，是本科一个熟悉的学妹。
“林栖学姐，你的书！”学妹把一大摞借来的书归还给。
沈林栖将书抱在怀里，面带笑容，“考得怎么样？”
“过了！学姐给的资料太全面了。”
“有用就好。”
“学姐，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
“好吧，那还是谢谢学姐。”
“客气了。”
沈林栖告别了学妹，往导师办公室方向走去。
上课时间办公室并没有人，沈林栖寻到位置，把书和包一股脑堆在桌面，继而按照老师的安排整理资料，是今年交换名额的审核，需要沈林栖帮忙填一些重要信息。
中途接到室友电话，她匆忙下楼去拿钥匙，撞见正往办公室而来的张语秋，“师姐。”
“你这干嘛去？”
“拿钥匙。”
张语秋是来交论文的，眼尖的她一眼便看到办公桌上那摞不属于老师的书——雅思考试用书，书皮已经有了磨损，处处留有使用的痕迹。她紧皱眉头，翻开封面，首页赫然写着沈林栖的名字。手微微颤抖，书页从指缝中溜走，重新合上。
又往下翻了几本，全部是雅思考试的相关书籍以及笔记，只有最下面铺了一本专业课的书。
心下一沉，感觉不妙，眉头越皱越深。视线不经意向里，一摞空白的交换生表格摆在中央。把论文放在桌上，张语秋赶忙离开，犹豫之下拨通了季子航的电话。
“秋秋，怎么了？”张语秋鲜少会在这个时间联系季子航，对方有些担心。
“子航，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江墨讲，我也不确定该怎么办了……”她说话语无伦次的。
“啊？沈林栖的事？”
“嗯，我刚看到她好像在准备交换生的事，我不确定，但我看到了表格还考试的书，她是不是要离开了？那江墨怎么办？可是前几天还好好的呀，她一直也没说过这事。”
“什么？！出国？”季子航不再冷静，心下腹诽：这么多年江墨好不容易有机会靠近她，结果她又要走，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至少也得让她知道。
“秋秋，她现在在哪儿？”
“办公楼。”
“好，你等我。”
刚巧江墨从外面回来，季子航没有同他讲，阴沉着张脸，借了车钥匙，仓促离开。
“他怎么了？”江墨问同样要出门的室友。
室友也不确定，“好像他女朋友要出国吧。”
“啊？”江墨将信将疑的往宿舍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右眼皮莫名跳动。
沈林栖重新坐回办公桌，耐心填写一张张表格。
不知过了多久，张语秋突然冲进来拉住沈林栖的手臂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林栖，你跟我出来下。”
她眼睛泛红，沈林栖一惊，茫然地被她拉着走。
“谁欺负你了？”
对方不答，沈林栖任由她把自己带到楼下，教师办公楼依旧清静，附近没有人来人往，只有季子航一人靠墙而立。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沈林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
“沈林栖，你要走？”季子航一脸严肃，话音变得沉重，一字、一字说道。
“什么？”沈林栖更加茫然，看看站在一边的张语秋，又看看季子航，“你到底在说什么？”
季子航接下来的话倾泻而出，沈林栖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呆愣在原地。
他说：“你对得起江墨吗？十二年！他等了你十二年，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你对得起他的感情吗？”
他过于激动，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呈现怒态。
沈林栖神情恍惚，眉头紧锁，什么十二年，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他们也才认识不过九年。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告诉你，行，那我来说！”季子航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此时声音沙哑，吸溜了几下，“沈林栖，你听好了，这些话我也只说一遍！江墨，他喜欢了你十二年，从初一到现在，十二年！”
沈林栖手足无措地望向张语秋，对方用力地点了下头。
“他初中就认识你了，在什么艺术展，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你，只有你沈林栖不知道！”
“我，知道……”沈林栖紧咬着下唇，声音变得微弱，最后的话语淹没在季子航激动的声音里。
“你最好是都知道！高一你们元旦联欢会，组织人是你，他二话不说拉着顾辞、陈玲参加，因为他知道，有他们在节目不可能被刷，你的成果不会付之一炬。”
“你参加比赛，他换岗只为全程陪你。”
“艺术节你没地方画参赛作品，他就帮你借画室，不然你以为老师一天天闲的能想起你有没有地方画画？”
“读书节为了让你能上台，他和主任呛嘴。”
“还有值周，你当他喜欢干活吗？他不过是想多见见你！”
“他为了你忤逆家里和老师学文，因为你考试次次空题，被找家长也不在意，你就没想过以他的成绩怎么可能跌下神坛！”
“知道你被人欺负，他就找那人打球，打到受伤，只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因为有人对你评头论足，他就跟人打架，他那样子哪里会打架，还挂了彩，你问过一句吗？”
“他从小梦想就是进京工商学金融，但因为你，他报的京大，如果不是你选择上城，他就要跟你读京大了！”
“他以为你和高瑞辰在一起，喝酒买醉，一整个假期都不愿见人，就怕听到有关你的消息。”
“从初中到高中，你的作品展他从未缺席，甚至那张被你丢弃的画稿现在还躺在他的抽屉里。”
“他可是江墨，说他是天之骄子都不为过，可你见过那样子的他吗？满心满眼都只有你，为了你逃课去上大，为了你参加志愿者，可你在看别人的时候，从没想过回头看他！”
沈林栖在听，努力把这些话和记忆中的片段连接在一起，有些故事里她知道有他，可有些，她连他的身影都寻不到。手紧紧攥成拳，指尖嵌进肉里才恢复知觉，克制着颤抖的身体，闭了闭眼，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他的朋友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沈林栖，你扪心自问，这些故事里，你记得他多少！”
沈林栖回忆起高中毕业典礼那天，她还衣服时江墨受伤的面颊，原来都是因为自己。
“他从没说过……”她无助地抬头，强忍酸涩的眼眶，深深叹了口气。
“你给过他机会吗？他想告白，可是一会儿蹦出个高瑞辰，一会儿又蹦出个其他人。我猜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去过上大，见证你步入大学又见证你毕业。他本来都要放弃了，可你又出现了。我以为你们有可能，结果你又要走，沈林栖，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都感受不到吗？”
原来，大学的匆匆一瞥，熟悉感是因为那是她认识了三年的同学。毕业那天，也不是她的错觉，是他，来见证她的四年。他知道她的口味，知道她玫瑰过敏，全是因为喜欢、关注。他每一次都恰到好处不敢贸然上前，因为他在意，将她视若珍宝，不敢亵渎。
沈林栖，你果然够傻。
她竟有点想笑的感觉，又着实做不出笑脸，脸上表情狰狞。
张语秋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她只知道江墨喜欢沈林栖，却不知道他做过这么多。
季子航声音有些抽噎，“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你吗，因为我很早就看过你的照片……”
“别说了……”沈林栖神色慢慢沉下去，转身想要离开。
“你去哪儿？”季子航拉她，张语秋挡住她的去路。
“我想静一静，而且我还有工作没完成。”沈林栖强撑着无力的身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就这样？你还是要走？”
拉住沈林栖的手用了力，沈林栖吃痛的“嘶——”了一声。
张语秋安抚季子航，“让她静静吧。”
回办公室的路上，沈林栖一次次在回忆中寻找江墨的身影，但很可惜，她对他关注太少了，十二年，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机械性地完成任务，思绪早已飘远，连老师站在身后也没能发现。
填完最后一张表，沈林栖将表格整理到一起，摆放整齐后，向后轻挪椅子，不料没推动。
回身，看到正站在身后的老师，一惊，“老师！”
“你这想什么呢，这么专注。”老师笑着调侃道。
沈林栖慌忙让位，“没什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叫我。”
“刚刚。弄完了？”
“嗯嗯，都填好了。”
“行，辛苦了。”老师的手垂放在雅思资料上，“没看到你的申请呀？”
“学妹之前借的，我暂时没出国打算。”沈林栖扯了个笑脸，“老师，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回宿舍的路上，感觉两腿像被绑了大石头，每一步走得都格外艰难。
季子航回宿舍的时候，江墨正在写作业。
“江墨，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季子航把车钥匙丢在江墨面前，清清嗓子。
江墨把挡住题目的钥匙推开，声音低沉，“说。”
“沈林栖……要出国。”
江墨动作一顿，笔尖戳在本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是她的选择。”
“我把你的事跟她说了。”
“什么？！”江墨猛地站起，直视对方。
“她该知道！”季子航气势丝毫不弱。
江墨懒得再理他，给沈林栖打电话，然而始终无人接听。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江墨重新坐下，闭了闭眼，妥协性地叹了口气。
“她说想静静。”
“我知道了。”江墨按压着太阳穴，“你全都告诉她，她会有压力的。”
“你还在乎这个？再不说人都跑了。”
喜欢本来就不该计较得失，江墨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