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声簌簌,车内打了暖气,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天寒地冻。
左青澜眸色发暗,兀自默了几秒,再次开口:“抽走五成的利润确实有点多...”
董事会那边不可能同意。
“这块业务投入确实很多,”单桃看着他,“汉服现在有多难做总裁您不清楚?云梵能打出名号,无非是它的每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它是踩在中国历史文化这块厚重的背景上,从选布料、配件到成品的款式,每一件拿出去都是一段历史的再现,如果您也是针对云梵长期聘请专家这事,那就不必开口了。”
“......”左青澜唇角勾了下,忽地伸手将她手扣进掌心,低声道,“不说了,那回公司谈,别生气。”
单桃倏地把手抽开:“你说话就说话,在谈公事,别动手动脚。”
左青澜鼻息透出一丝长长的浅笑,他妥协:“不谈了,是我没做到,我自掏腰包给云梵加倍的奖金,行吗?”
“这是我们云梵应得的,”单桃并没有欢喜,“连下年的外宣费用都不给我们,我还要豁出老脸去请暖暖免费帮忙,赚来的钱都喂了你们这些高层...”
左青澜眉心跳了跳:“桃桃。”
单桃不情不愿闭了嘴,扭过脸看向窗外。
有些事不能想,一想火气蹭蹭往外冒。
“......”左青澜淡抿唇,古井无波道,“我打算将云梵独立出去,以后采取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的模式...”
话没说完,单桃欣喜的回头:“真的?”
左青澜:“......”
她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坐位也不由自主地移近了些:“真的吗?以后我们就不用做什么都先来申请同意了?自己能做主了?”
“......”左青澜定定地看她眼睛,“是的。”
他长眸渐渐浮出温情:“好处是这样,但同时你们的担子会变得很重,也需要更专业的员工,这些额外的开支,需要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没问题!”单桃罕见的活泼,“只要不用经常面对那些老东西...”
说着说着,她倏地捂住嘴巴。
要说老东西,她面前这个...虽说不算老,但跟那些老东西,是一伙的。
等同于把他也骂进去了。
左青澜胸腔沉出低笑,他修长的五指揉住她脑袋,动作温柔又缱绻。
落雪的夜,他一颗无情的心软的不像话。
讲完公事,单桃移回原位,手心托腮,沉思着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两人之间隔着一整个人的位置,那距离有如一条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方才她用过的披风随意扔在中间,珍贵的白狐狸毛衣领垂到车内地垫上,不见她有一点点不舍。
左青澜不由自主地想起被她收进保险柜的那件披风。
是那么小心翼翼,如珠如宝的藏着。
到家后,两个孩子已经被阿姨领去睡觉,换完鞋,单桃压轻声音:“你先洗洗睡吧,我去书房。”
“......”左青澜不动声色,“还有工作?”
“嗯,”单桃老实说,“太晚了我就在书房睡。”
左青澜眸色沉了几分:“躲我?”
“......”
“单桃,”左青澜逼近她,气势强大地围剿住她的退路,“你把我当什么?”
感觉眼前这状况很可笑,单桃小刷子似的眼睫轻扇:“老板。”
左青澜深不可测的眸底冻住。
老板?
她把他当老板?
“今天我支持林圆的提议时,”半晌,左青澜淡声问,“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是冲着董冰霜的面子,所以,将那笔预算拨给了海乐购。”
单桃轻哂,她对着瓷盘一一卸掉身上的项链、耳环、戒指、手镯,动作不疾不徐,优雅悦目。
“我不会去质疑总裁的决定,”单桃很直白,“我只想着怎么才能为我的云梵争取到一点利益。”
她没有心思去想他跟别的女人之间的弯绕。
左青澜高大的身子僵住,自取其辱的难看让他一张不苟言笑的俊脸越发冷硬。
用来放置钥匙的瓷盘内声响清脆,是那串价值连城的翡翠项链。
那串他花了重金才拍下来的祖母绿,在单桃眼里,廉价到犹如一把铁做的钥匙,不被珍惜的随手一放。
玄关处蔓延细微的酒精味,卸完那些负累,单桃抬眼:“今天你能来我爸家吃饭,真的很谢谢你。”
左青澜,是她身份的加持。
“......”左青澜唇角苦笑,“那是我岳父,要你谢。”
单桃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她礼貌点头,趿着拖鞋往书房走。
她走得毫不留恋,一秒钟的停留都没有。
“桃桃,”左青澜揣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指悄无声息攥成拳,“我喝多了。”
“......”单桃顿足,她仔细思索几秒,像是在回忆他到底喝了几杯。
良久,单桃放弃了,她实在想不起来,回眸望他:“我叫阿姨帮你煮醒酒汤。”
左青澜瞳色很黑:“你帮我煮。”
稍稍沉吟短瞬,单桃点头应了。
他是她老板,老板为了她的面子多喝了几杯,煮个醒酒汤是她的责任。
材料都是现成的,煮起来很快,等待的时间,单桃手机上回了几条信息。
煮好后,她将汤装进青花瓷碗,想着左青澜一大老爷们应该也用不着勺子,便只端了碗出去。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影,卧室的门半开,单桃捧着碗进了卧室。
男人松散地靠在卧室的沙发里,他眉头微蹙,双眼阖着,脸颊浮起醉酒的绯红,一丝从不会在人前流露的疲惫涌泄而出。
搁以前,单桃是心疼的。
可她现在,竟然无动于衷,心里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将汤碗放在茶几,单桃轻声说:“放这儿了,过几分钟再喝。”
男人眼睫掀了几下,勉强从倦乏中睁开眼,他视线模糊,一时没有焦点,只能朦胧地盯着声音的方向。
“现在很烫,”单桃强调,“你缓一缓再喝。”
“......”左青澜神智渐渐清明,“你不提醒我?”
“我要忙,”单桃耐心,“刚才跟你讲过的,要去书房...”
跟听不懂似的,左青澜直勾勾地盯住她,直到她声音停了,才冒了句:“你得提醒我。”
“......”单桃默住。
她按捺住脾气,拿出哄孩子的调:“那你睡吧,好了我喊你。”
左青澜拍拍自己大腿:“坐。”
“......”
坐你m。
单桃默默骂了句脏话。
她拒绝:“我不用坐,我喜欢蹲着。”
话一落,目光呆滞的男人眼睛弯了起来,他低沉的笑磨过她耳畔:“那我陪你蹲。”
说罢,他果然起身,只是身形不稳,还未站直就开始摇晃。
单桃连忙扶住他,没好气地骂:“谁要你陪,这地小,只能蹲一个...”
像是极为不舒服,左青澜紧紧闭眼,长臂一伸,将她瘦小的娇躯捞进怀里抱住,借她的力量稍微撑住自己,随后躬腰埋首进她发丝内。
单桃忍住想踹他的冲动:“你很重,知道吗?”
“桃桃,”男人嗓音罕见的发闷,莫名其妙来了句,“我很久没有过了。”
单桃脑袋被他的呼吸烫住,她头皮发麻,想把这男人给扔出去。
“什么东西?”她不懂。
“女人,”左青澜声线变糊,略微低哑,“别的女人。”
“......”
他松了两分力道,黑到望不见底的目光向下攫住她眼睛,表情里藏着无人察觉的紧张:“再没有过了。”
单桃顿了顿,短暂的沉默,她认真回:“你可以有。”
“......”
“我知道你工作很累,”单桃跟他说,“集团是你的责任,漂亮又识趣的姑娘是解语花,她们能让你轻松些,你可以有。”
左青澜唇线抿得僵直,眼尾薄薄的皮肤像被狠狠揉搓过,泛起了彤红。
“但你不能再碰我,”单桃平静道,“我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