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话，外婆笑笑，起身进了厨房。
薄暖阳抱着果盘，坐在廊檐下，心不在焉地吃水果。
有穿堂风吹过，带来夏天的气息。
少年抿唇，声音也有点哑：“给我一块。”
薄暖阳拿着牙签，插了一块递给他，少年没接，盯着她看了两秒，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送到自己嘴边。
从头到尾，少年的眼睛，都没离开过她半分。
他瞳色极深，黑到纯粹，像带着浓郁至极的蛊惑。
“薄暖阳，”少年咬着水果，含糊着问，“都半年了，有没有想过我？”
“......”
又吐了句：“我想你了。”
薄暖阳被这话激的眼泪差点掉落，她连忙低头看着果盘，一个字都不敢应，生怕一开口就被人发现她控制不住的哽咽。
见她这样少年有点慌，歪着脑袋看她泛红的眼睛：“你别哭啊，说这话又不是想惹你哭。”
薄暖阳吸了吸鼻子，控制好情绪之后，抬头：“你吉他呢？”
提到这个，少年嘴角有了弧度：“送到店里保养一下，等会陪我去拿，行不？”
薄暖阳等不了那么久，她起身：“现在去吧。”
少年笑：“我跟你保证，你刻上去的名字都好好的呢。”
“......”
说是这么说的，但少年依然听了她的，把果盘放回去，又跟外婆交待一声，打算先去街上把吉他拿回来。
两人临出门前，外婆颤巍巍地走出厨房，声音也没什么力气：“暖暖，早点回来，外婆做你喜欢吃的蛤蜊蒸蛋。”
薄暖阳抿紧了唇，没应声，只冲外婆挥挥手。
走了一段，她回头看，老人还站在那里，薄暖阳弯了弯眼睛，尽量平静地说：“外婆，你好好的啊。”
老人笑着点头。
直到走出很远，左殿神色复杂，捏了捏她的脸问：“你怎么回事儿，外婆就是昨晚上被夜猫子吓到了，好好静养着就行了，没事的。”
薄暖阳嗯了声：“你好好照顾外婆，别让她受到惊吓。”
“行，”听她说这个，少年笑，拖着调说，“外婆可比有些人好照顾多了。”
到了店里，左殿跟老板说取吉他，老板笑着递过来，嘴里打趣他：“哎，你这好好的吉他给刻成这样，太可惜了。”
少年低头检查，嘴角上扬，不正经地说：“哄自己家姑娘高兴呢。”
老板视线从薄暖阳身上扫过，笑呵呵地问：“女朋友啊？”
“......”像是没想到老板这么直接，少年顿了两秒，随后，似有若无地点头，声音也压低了，“马上就是了。”
薄暖阳一直处在神游状态，也没注意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取了吉他之后，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会，又默默的往外走。
这一刻，左殿再看不出她的怪异就白搭了。
他拎着吉他跟上，往前走了一段，偏头问：“薄暖阳，都没来得及问你，高考分数下来没？”
两人恰好走到镇子中间。
又因是中午，大夏天的，没什么人。
少年的影子被太阳拉得细长。
薄暖阳抬头看他，眼里的情绪收的很好，声音也很平静：“左殿，我要走了。”
“......”这话来得突然，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薄暖阳：“离开宿水。”
左殿：“录取通知下来了吗，那我也准备准备......”
“不用，”意识到他要说什么，薄暖阳打断他的话，“我自己去。”
“......”
场面被迫定格住。
左殿脑中很乱，不能清晰地思考，他沉默了好半晌，额头上的汗水都被晒了出来，许久，才问：“你是担心外婆吗，这个不用担心......”
“不是的！”薄暖阳提高音调，“我报的，不是之前跟你提过的学校，我反悔了。”
“......”
又是沉默。
少年眸色变凉，声音却依旧柔软：“没关系的，不管哪个学校，我都陪你，行吗？”
“我不想让你陪，”薄暖阳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僵住了，想往后退两步都动弹不了，“你以后别联系我了。”
“......”
这话一落，薄暖阳清楚地看到，少年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地跳了下，他眼尾逐渐泛红，哑声问：“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我改，行吗？”
薄暖阳有点难以忍受现在的状况，转身掉头就走，并撂下一句：“就这样。”
下一瞬，少年两步越过她，堵住她的路：“薄暖阳，没说不让你闹脾气，但有些事不能闹。”
“我没跟你闹，”薄暖阳盯着他的眼睛，“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跟你说，以后别联系了，我也不会回来了，也不会再回你消息，我回去就要把手机号换掉。”
“薄暖阳！”少年也怒了，喊完之后，他努力平复着怒气，像怕吓到她，数秒后，又压着火气说，“我刚赢了冠军，奖金挺多的，想要什么，买给你，行不？”
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薄暖阳想速战速决，她轻抬下巴，满脸傲慢：“一个市的冠军而已，我妈从小精心培养我，我也得过许多冠军。”
“......”
少年似乎从未见过她这种样子，眼里滑过痛色与受伤，他抿紧唇，又停了会，才说：“我以后会努力的，好吗？”
“我为什么要等你努力，”薄暖阳咬着牙，坚持把话说完，“我有光明的前途，你觉得，和你这种街溜子，适合吗？”
这次少年没再说话。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卑微的恳求。
少年眸中所有的情绪褪的一干二净。
寡淡又疏离。
薄暖阳咽了咽喉咙：“我没带行李，我根本没打算在这里住，你之前想说什么，我全都明白，我没开口就是在委婉拒绝，你看不出来吗？”
停顿片刻。
又挤了一句：“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听到这，少年抬眼，不咸不淡地说：“薄暖阳，老子以后会是你高攀不起的人，明白？”
面前少女脸色苍白，精神状态很差。
左殿的心尖在那一刻，又软了软。
他抿唇，顿了顿：“不闹了，外婆还在等我们，嗯？”
见他居然还在心存希望，薄暖阳差点崩溃，她都已经这么伤他了，她感觉自己再说不出来更狠的话了，他为什么还不发脾气走人？
她控制不住地喊：“你没有自尊的吗！我说了......”
“薄暖阳！”没等她再重复一遍，少年打断她，声线冷硬，“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薄暖阳闭了闭眼，平静地说：“我的话说完了，我走了。”
没走出两步，腕上传来一股力道，少年的手冰凉，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把她扯进怀里抱住。
薄暖阳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捏碎了。
少年声音嘶哑：“我好好努力，一定不让你吃苦，你之前什么样的生活，我都给你，行吗？”
那天少年身上的味道，薄暖阳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甚至想过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跟他走。
但她也知道，她敢离开一步，俞琴下一刻就能出现在这里。
她的妈妈，什么都做得出来。
半晌。
薄暖阳推开少年，她面无表情，十分认真：“左殿，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态度一点都没软化。
少年也逐渐意识到，她不是在闹脾气，不是在吓唬他。
她是认真的。
不然，这么心软的薄暖阳，看在他这么卑微的份上，早就扑到他怀里了。
她是认真的。
左殿垂眼：“没有喜欢过我？”
薄暖阳：“没有。”
左殿嘴角有丝嘲讽的笑：“都是假的？”
薄暖阳：“都是骗你的，觉得挺好玩，玩玩罢了。”
沉默。
阳光很烈，氤氲着变形的热气。
少年嘴角轻扯，不咸不淡地说：“你让老子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话音一落，吉他被狠狠砸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