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之后，薄暖阳回百谷镇的那一天，俞琴终于把她的手机还给了她。
回去的路上，薄暖阳打开手机，发现过年的时候，少年有给她发过信息，而她这边，也给了回复。
不用想，一定是俞琴帮她回复的。
回的中规中矩，就是告诉那个少年，学校没放假，很忙，别联系她。
因之前讲好的，少年也没怀疑。
快到百谷镇的时候，薄暖阳拿手机给左殿打了个电话，少年语调轻松，吊儿郎当地说：“接你啊。”
薄暖阳：“不用，我先去奶奶家，然后去找你。”
少年啧了声，散漫道：“那车站到奶奶家，不还得一个人走？”
“......”
那段路不远，十分钟就能到。
但少年好像打定了主意，不管她说什么，少年都轻飘飘地堵了回来。
下车时，薄暖阳不太舒服，还没看清，脑袋上就被戴了顶帽子，紧接着，少年嘻皮笑脸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呐，老子要不来接，这还不得晕倒？”
薄暖阳勉强地笑了笑。
注意到她的状态，少年嘴角笑容渐敛，仔细打量她：“怎么了，不舒服？”
其实最好的时机便是现在，把话说完就能直接离开。
薄暖阳硬是没能开口，她忍着难过，想着跟俞琴约好的时间还剩半天，便开始留恋。
她讷讷道：“好热。”
“那回家，”那天确实很热，左殿没再耽搁，“箱子呢，我帮你提。”
薄暖阳：“......”
她没带任何东西回来。
怕被他看出异常，薄暖阳细声说：“奶奶家有，不想带。”
左殿也知道她一向怕麻烦，不太爱带东西，没多怀疑，只是笑了声：“行，缺什么咱再买。”
回去的路上没有树，一路都很热，少年挡在阳光斜射过来的那个方向，让她站在阴影里，边吊儿郎当地走着，边瞥她：“薄暖阳，长大了啊。”
“......”
少年笑，眸光璀璨，耀眼到灼人，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长大了好。”
长大了，可以谈恋爱了。
他已经等了一年了。
那天，两人先去了奶奶家打招呼，期间，薄暖阳还把左殿赶出去，要单独跟奶奶大伯他们讲话。
少年很不满：“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薄暖阳又气又好笑：“我妈有话让我带来，你听什么？”
怕她发脾气，少年摸摸鼻尖，老实地走了出去。
其实俞琴没话带给他们，薄暖阳只是跟他们交待一声，她要出远门了，今天就走，可能许久都不回来了。
都处理完之后，她出了院子。
少年百无聊赖地倚在墙边，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头，有邻居过来笑着打招呼：“暖暖来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少年也笑：“您怎么知道？”
邻居说：“能让你老实站在这儿等的，除了暖暖回来了，还能有什么？”
少年也不害臊，笑的格外大方：“长大了呢。”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邻居也被他逗笑了。
薄暖阳在旁边听得嘴角抽了下，也不用逢人就说她长大了吧。
注意到她的身影，少年撇过脸，笑的灿烂：“好了，回家，帮你准备了好吃的。”
往外婆家去的那条路，她走过无数遍。
却从没有哪一遍，像今天这样，让她觉得难过。
跟上年一样的夏天，一样的燥热，一样的斑驳树影，一样的蝉鸣嘶哑，连旁边草丛里散出来的艾蒿味，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同的，只是更加成熟的他们。
这一年的左殿，身形又长开了些，肩膀宽阔结实，脸颊线条也逐渐硬朗，似乎是因为心情很好，眉宇间的锋利也软了些。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两人都没说话。
走了一段，少年忽然停住，垂眼看她：“薄暖阳，半年没见，这么生疏了？”
听到这话，薄暖阳也停下，被这么直白地讲出来，总觉着有点尴尬，她讪讪地问：“有吗？”
少年盯着她看了会，冷不丁地说：“伸手。”
不明白他想干什么，薄暖阳把手伸出来。
少年单手插兜，别过脸，看也没看，直接把她的手握进掌心。
“......”
这条路时不时的会有邻居经过，薄暖阳臊到脖子都开始烫，用力挣了两下，小声说：“放开。”
少年攥的更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马上就大学的人了，牵个手怎么了？”
“......”
与此同时，李浩和几个男生从前面过来。
几个人都将目光落到他们两人相握的手上。
薄暖阳感觉脸都被烫化了，又挣了挣。
大概是怕她就地臊死，左殿轻咳了下，松手，瞅着李浩说：“5.3的视力吧。”
可真有眼力劲儿。
李浩一头黑线，不想搭理他，转头看着薄暖阳：“小暖妹妹，刚到吧？”
薄暖阳弯弯嘴角，点头：“浩浩哥。”
“行了，”少年脾气不大好，拉着她往前走，扔了句，“要叙旧提前预约，她今天没空。”
“......”
李浩无语，那碰上了连个招呼都不让人家打了？
薄暖阳边被带着往前走，边回头冲他们几人招手，很快，脑袋也被掰了回去。
她有点想发脾气：“你干嘛，我打个招呼。”
“你跟我打招呼了没，”少年懒懒地瞥她，“跟别人是一点没生疏。”
“......”
见她被自己噎住，少年抿唇，顿了两秒，漫不经心地说：“伸手。”
“......”
经历过一次上当，薄暖阳怎么可能还会伸第二次手。
察觉到她的反应，少年挑眉，低笑了声：“怎么这么小气，我自己的......”
说到这，少年忽然消了音。
停顿。
像是有点别扭，小声把话补完：“……都不能牵。”
他不用说完，薄暖阳都好像听出来他省略的是哪几个字。
她没搭话，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很安静。
但少年像是憋不住了，两人走到阴凉处，少年扯着她停下，嘴巴动了动，感觉有点不大好意思，像是头次干这种事，话说的很磕巴：“薄暖阳，那什么，咱认识也挺久的了......”
大概觉得这个开头有点傻，少年舔舔嘴角，又换了个问题：“你觉得我当男朋友，怎么样？”
“......”
少年盯着她，又说：“我觉得你当女朋友，就挺好。”
“......”
那一刻，薄暖阳说不出拒绝的话，更不能应他。
沉默。
少年刚想催促，外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暖暖来了，怎么不进来，小二老早就等着呢。”
这道声音帮薄暖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将她暂时解脱出来。
她越过少年，小跑过去：“外婆您慢点，我来端。”
少年又气又好笑，感觉外婆比李浩还没眼力劲儿。
他抓抓脑袋，想着再挑个安静的时候重新说好了。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外婆正在清理蛤蜊，薄暖阳盯着她蜡黄的脸色，轻声说：“外婆，你好好养身体，千万别累着了。”
老人很慈详，笑呵呵地说：“不会的，小二什么都不让做，闲着太难受了，想着你来，给你做个菜。”
听到这话，薄暖阳低下脑袋，用力将难过咽了下去。
良久，她重新抬头，温声说：“外婆，你要好好的。”
老人正在清理东西的手指微顿，过了几秒，才继续原来的动作，同时，语气也带着探究：“暖暖，人年纪大了，生老病死都躲不开的。”
“......”
话音落，左殿就端着果盘过来，他用脚尖勾了个小马扎，大马金刀地坐下：“说什么呢，能别一天到晚咒自己吗？”
说着，他视线又落到薄暖阳头上，不大满意：“都这么久了，还没熟悉过来？”
外婆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叹气：“小二啊，就是性子太急了。”
少年也不明白，只是把果盘塞到薄暖阳怀里，散漫地说：“行吧——”
“那我多哄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