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窘迫的表情,左殿弯腰,盯着她的眼睛:“主要是老公想让你陪着。”
这话像是在给她解围。
左殿摸了下她的帽子,好笑道:“再说了,你什么表情我看不出来?”
空中又炸响一声,绚丽的烟花洒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这话,薄暖阳忽然想起年少时的那个暑假。
那天她来了例假,她例假肚子不疼,但整个人会没什么精神,会觉得乏力,不想动弹,多走几步就感觉累。
因此头两天她没去找左殿,一直呆在奶奶家。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左殿发信息让她出来。
薄暖阳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左殿站在一边的小巷子里等她,怀里还揣着个绿油油的小西瓜。
那是外婆院子里结出来的第一个成熟的西瓜。
见她脸色不好,少年弯腰打量,语气也比平日柔和:“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昨天都没来找我玩。”
薄暖阳盯着那个小西瓜,手指在上面戳了戳,来例假这事,她也不好意思跟他说,就敷衍了句:“有点热,不想去。”
少年盯着她看了会,没追问,只是揉了下她的脑袋:“本来还想着拿给你吃呢。”
听到这话,薄暖阳抬头:“现在不给了吗?”
“不给了,”左殿好笑道,“西瓜性凉。”
“......”
薄暖阳不大高兴,她已经盯着那个西瓜好几天了,每天都在等它长大,好不容易成熟了,却不给她吃。
注意到她的状态,左殿哄她:“帮你冻冰箱,过几天吃,嗯?”
这下,薄暖阳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不给她吃了,她有点害臊,讷讷问:“你说什么呢?”
知道女孩子不好跟别人说这事,左殿笑,把话题扯开:“去外婆家玩,我背你去,行不?”
“不要。”
一路来往那么多人,被邻居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少年高高地站在那里,脸上表情很无奈,低声哄她:“薄暖阳,我都两天没见你了,去吧,去玩一会,晚饭前就回来,行吗?”
大概是因为“两天没见你”这句话,薄暖阳耳尖都感觉烫了起来,她揪着衣角,点了点头。
那天为了配合她,左殿走得很慢,他倒退着走,搜肠刮肚地讲笑话给她听,想让她笑一笑,薄暖阳勉强地笑了下。
见状,少年叹气:“不让抱也不让背,你说老子该怎么办?”
“......”
到了外婆家,左殿拿了个软枕放在躺椅上:“躺一会。”
然后他进了卧室,不知道跟外婆说了些什么,过了会又出来进了厨房。
十分钟后,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煮荷包蛋。
少年蹲在她旁边,伺候祖宗一样地说:“吃掉。”
薄暖阳有点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顿了两秒,左殿手指似有若无地蹭了下她的嘴角,温柔地说:“嘴巴都白了,眉头也皱着,你什么表情我看不出来?”
阴凉的树影遮住夏日的燥热,笑意控制不住的从眼睛里漏了出来,薄暖阳乖乖地接过勺子,一口一口吃掉那碗红糖荷包蛋。
树上蝉鸣聒噪,少年盯着她弯弯的眼睛,嘴角也跟着上扬。
等她吃完,左殿叮嘱:“明天还有。”
这便是在提醒她,明天记得过来。
快吃晚饭的时候,少年送她出门,眼中带着不舍,声音也压得很低:“等长大了,老子拿命伺候你,行不?”
这热烈又直白的一句话像颗炸弹,把当时的薄暖阳整个炸透了。
脸颊上忽然痛了下,薄暖阳被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气冲冲地抬头:“好痛。”
左殿低眼看她,语气不大痛快:“想谁呢?”
眼前男人的脸,在这一瞬,与那个少年的脸,重合。
褪去了少许的青涩和稚嫩,变得硬朗许多,但眉宇间的少年感仿佛被刻进了骨血。
薄暖阳陡然想起今天老太爷和左司明的话。
他们俩人都说“小二是幸运的”。
其实,她才是幸运的那一个。
老太爷和太奶奶相濡以沫了一辈子,太奶奶去得早,但老太爷念了她一生,没有再娶。
而左司明喜欢的顾念却在最美好的年纪离去,留给他一生的伤痛,也让他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伤害他人,伤害自己。
像两个鲜明的对比。
老太爷和左司明的事,都已经成为过去。
过往不可追。
而她和左殿,幸运就幸运在,他们俩人,是未来。
他们还有许多美好的未来。
薄暖阳圈住左殿的腰,男人穿的不多,外面只随意穿了件挡风外套,反而她穿的像颗大圆子。
见她不说话,只一味地抱他,左殿扶着她的肩推开两分,借着明明灭灭的烟火,低头吻她。
直到薄暖阳听到旁边路人的轻笑声,才缓过神来,连忙推开他。
缓了两秒,左殿笑:“退远点,老公点,你负责看就行。”
“......”
感觉又被看不起了,薄暖阳不服气:“我也想点。”
左殿若有似无地笑,好像在嘲笑她,又怕她炸毛,便把打火机递到她手里,另一只手牵住她的手:“行。”
薄暖阳笑嘻嘻地弯腰,按下打火机,点燃引线。
然而下一刻,打火机还没接触到引线,她整个人就被抱进怀里,带着后退两步。
“......”
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烟花,薄暖阳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撒手。”
左殿低笑了几声,似乎觉得格外好玩,忍不住逗她:“你胳膊怎么这么短?”
“......”
感觉她马上就要发脾气,左殿轻咳了下:“行行行,玩吧玩吧。”
说罢,他退到一边,看着薄暖阳跑过去,点着后,笑嘻嘻地退到他怀里。
左殿搂着她,两人跟着烟花的行驶轨迹抬头,绚丽又明亮的烟花在头顶炸开。
停了两秒,他偏头低眼,怀里的姑娘正满脸带笑,黑色的瞳孔中划过五彩的光点,左殿眉眼也跟着柔软下来。
“薄暖阳,”左殿忽然开口,伴着噼里啪啦的背景音,声音缱绻,“老子梦想成真了。”
薄暖阳笑着回头,没太听清:“什么成真?”
左殿嘴角勾了下,把她摁进怀里,没再继续说。
他年少时就想对她好,想看她笑,想为她做一切他能做到的事情。
那一年,他忽然明白了,付出,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只是她还太小了,许多事做不成,连约她出来,都要顾忌别人的眼光。
那次见她例假痛,他就很想把她抱进怀里,帮她暖肚子,让她一点累都不要受到,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悄悄跟外婆说了,然后外婆教他煮了那碗红糖水。
他能做的事有限,临走时,他才对她说了那句话“等你长大了,老子拿命伺候你”。
那时候他没想过他们长大后还会不会在这一起这件事。
他没想过有第二种可能。
现下,她长大了,又成了他的妻子。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她好。
烟花落尽,薄暖阳又跑过去,一个接一个的点燃,然后条件反射地退回他的怀里。
左殿嘴角带笑,任她一个人在广场上玩。
时间不早,人群也渐渐散掉,薄暖阳放完最后一筒烟花,拍了拍手,又闻自己的衣服,全是硝烟的味道。
最后还剩了几根仙女棒,薄暖阳分了两根给左殿,两人拿着仙女棒,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安静地看着小火花发着微弱的声音,灿烂的开放。
薄暖阳嘴角弯了弯,歪着脑袋看左殿:“大左,你开心吗?”
左殿瞥她:“你把我衣服烧出洞了,知道不?”
“......”被噎了一句,薄暖阳鼓起脸颊,不高兴地说,“你给我把‘浪漫’两个字抄一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