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戳中左殿的伤口,把早已经结痂的伤疤又刺的鲜血淋漓。
他唇色苍白,想伸手去摸她的脸:“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护好你。”
薄暖阳眼圈滚烫,她用力地咽喉咙,艰难地说:“我喜欢的左殿,永远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嚣张傲慢,而不是追在一个女人身后,一点骨气也没有。”
她嘴角抿直,缓了一会,等那股窒息的感觉消退些许,接着说:“别让我看不起你。”
话音一落,左殿脸上的情绪顷刻敛得一干二净。
这一刻,薄暖阳见到了居明明嘴里的左殿。
那个少年时期,其他同学眼中的少年左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目寡淡,眼神透着厌倦,像是一切都被满足之后,产生的清冷感。
让人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他重新,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左家二少爷。
薄暖阳垂睫,不敢看他的表情,侧身从他旁边穿过。
“薄暖阳,”男人声音从身后传来,淡的一点温度都没有,“这次我不会再原谅你。”
许无黑正站在院子里等她,薄暖阳太阳穴不停地跳,半边头痛的脸都开始麻木。
她回:“好。”
千万不要原谅我。
千万不要原谅,这么恶劣的我。
-
院子里的车子响过之后,声音逐渐远离。
天光大亮。
他的世界,却在这一刻,陷入黑暗。
男人的背脊逐渐弯了下去,痛不可挡,他紧紧捏着手机,忍住想要追出去的冲动,额角的青筋也开始不停地跳动。
无数被压制下去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再也按捺不住,他狠狠把手机砸到地上。
手机四分五裂。
宋姨小心翼翼地站在身后:“蛋糕上的奶油都化掉了,扔了吧。”
是啊。
扔了吧。
她都不要你了。
她再一次,不要你了。
仿佛渡过了漫长的时间。
漫长到左右开始起床,发现嫂嫂走了之后,光着脚丫站在客厅里,放声大哭。
被这哭声惊到,他红着眼走过去,哑着声音问:“哭什么?”
“你为什么又要惹嫂嫂生气?”左右抹着眼泪,声音很大,“你为什么要把鞋子和车子排在嫂嫂前面,她生气了,她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要惹她生气?”
宋姨站在旁边跟着抹眼泪。
沉默许久。
左殿用力扯了下嘴角,没什么情绪地说:“别自作多情了,把她排第一,她也不会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她连我都不要了,还会要你?”
听到这话,左右再次被刺/激到,哭声更响。
左殿眉间出现不耐,宋姨极其熟悉他的这种表情,生怕他下一瞬把左右扔出去,连忙捂着左右的嘴巴带进卧室。
卧室门被关上,里面隐约传来左右放肆的哭声。
左殿眼里倏地升起羡慕。
羡慕她年纪小,可以肆无忌惮的哭泣。
而他,连说句求饶的软话,都会被嫌弃。
时间一点点过去。
宋姨拉着左右出来,带她吃完早饭,让司机送去学校。
她擦了下眼泪,看着依然站在原位,半天都没动一下的男人:“少爷,吃点东西吧。”
不知是被哪个字触碰到,左殿回了神,呆滞地嗯了声。
宋姨把早饭摆好,抬头却看见左殿走去厨房,把她放在流理台上,准备扔掉的蛋糕端了出来。
奶油已经完全化掉,松软的耷拉下来,上面的草莓和玫瑰花瓣也已经不新鲜。
“少爷,这吃了会拉肚子的呀。”宋姨担心地提醒。
左殿神思飘忽地嗯了声,用手撕着下面的面包胚,连同着上面化掉的奶油一起,一口一口地吃掉。
薄暖阳说,这是她第一次做蛋糕。
她帮他唱生日歌。
她让他吹蜡烛。
她让他许愿。
她其实,是想陪他过完今天的吧。
只是被所有人逼着,她不得不提前把计划说了出来。
扑天盖地的后悔,抽丝剥茧般,钻了上来。
他为什么要自作聪明。
为什么要逼她。
为什么不等今天过完。
至少,他们可以再多一天的相处时间。
宋姨站在旁边,不停地掉着眼泪,看着她一手带到大的少爷,红着眼睛,一口一口吃掉那个变质的奶油蛋糕。
她心疼万分:“少爷,想哭就哭,这里没有别人。”
左殿把最后一口吃掉,又拿旁边的毛巾擦干净手,面无表情道:“我才不会哭。”
他靠回椅背上,手肘懒散地搭了上去。
像之前无数个平常的日子一样。
他靠在椅背上笑,看着薄暖阳和左右在旁边闹。
许久。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声音很低:“她不喜欢男人没有骨气,我才不会哭。”
-
宁市高桥机场。
薄暖阳改了登机时间,恰好有一趟班机在两小时后起飞,许无黑帮她办完托运,神色复杂地走回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药,有些犹豫:“你自己看着办。”
薄暖阳嗯了声,把药接了过来,塞进口袋。
“这里就拜托你了。”
许无黑点头:“你放心。”
时间还没到,两人安静地站了会儿。
薄暖阳想了想,又说:“那天我遇到宋湛的事,千万要保密。”
“好。”
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左司明那边有单桃守着,她这边许无黑不会说,宋湛和武厉都会帮她保密,好像,没有遗漏的地方。
这样就好。
左殿永远都不会知道。
而他们俩人之间,他只是会难过一阵罢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没再犹豫,薄暖阳轻声说:“黑哥,帮我看着点他。”
“好。”
“我走了。”
“嗯。”
-
左家老宅。
一群人坐在客厅,老太爷看了眼左青澜,催促着:“小二怎么还不带媳妇来,这都要吃午饭了?”
“太爷爷,我打过电话了,没人接。”左青澜很头大。
“打座机啊。”
左青澜叹气:“行,我再一遍。”
他拿着手机去了旁边。
单桃坐在椅子上,神情一直很不安。
没过多久,左青澜挂了电话,镇定自若地提道:“太爷爷,爷爷,打不通,我去他那边看看。”
“行,快去快回。”
“好。”
看着他出去,单桃赶紧追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单桃拉住他:“是不是出了事?”
左青澜脸上的担心此刻才显了出来:“说弟妹已经走了,要离婚。”
“......”
“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左青澜随口问了句。
单桃僵了一瞬,随后摇头。
左青澜:“我去看看,我不放心小二。”
“那你快去。”
等左青澜离开,单桃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又回到客厅。
左家今天人到的很齐,一是为了左殿的生日,二是为了见见家里的新媳妇。
所有人都坐在客厅,有人聚在一起聊天,有人在旁边打牌。
左司明和季洛丹带着两个孙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初一看了会,闹着不好看,要换台。
左司明笑呵呵地拿遥控器帮她找电视。
单桃若无其事地坐在旁边。
换到一档节目时,初一突然拍手:“我要看这个,这个好看。”
单桃随着看去,马上僵在原位。
那是前几天,涟水的一场汉服秀。
节目已经到了尾声。
初一兴奋地喊:“婶婶,这是婶婶。”
单桃的视线迅速地移到左司明身上,她看的似有若无,所有人都没发现。
左司明笑呵呵地问:“什么婶婶?”
季洛丹笑,伸手指了指:“呐,小二老婆,漂亮吧?”
左司明随之看去,他神情似乎顿了顿,而后脖子微倾,定定地看了十几秒。
紧接着,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冲上台,吻住那个姑娘。
他手里的杯子忽然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