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蒙古再次遭遇了大雪灾。因为宋军骑兵进攻,蒙古人匆匆躲避到北方。等宋军撤离,蒙古人南归,这个过程下来,耽搁了太多时间。蒙古牧民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大雪就来了。缺乏草料储备,畜舍没有圈好,牛羊战马死伤惨重。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人祸未完,又是天灾。蒙古招惹大宋,转眼间失去了七八万青壮男子。对蒙古来说,失去了兵源和壮劳力。对他们家里来说,失去的就是顶梁柱。妻子日夜哭泣,父母一夜白头。很多蒙古家庭的冬天太难过。可汗王庭的气氛一样很压抑,铁木真愁容满面。今年蒙古运气好,熬到了冬天。明年呢?后年呢?大后年呢?蒙古想停战,宋朝不答应,连使臣都没法入宋。宋朝很气愤,他们不想轻易结束了这场由蒙古人挑起的战争。很早前铁木真对赵盏有所防备,想想金国的结局,他自始至终都不想走到这一步。他也相信不管怎样,宋朝都需要一个战争借口。这回好了,蒙古主动与宋朝开战,宋朝被迫自卫反击,哪怕彻底灭了蒙古,都不需要什么借口了。
一个错误的决策,将蒙古拖进了深渊。宋朝成了这场战争中正义的一方,甚至很多蒙古人都认为是蒙古做错了。讲道理的蒙古人站在道义上,认为蒙古做错了。大多数蒙古人则因为对宋战争的重大失败,觉得蒙古做错了。要是蒙古赢了,就绝对没错。蒙古错就错在了没打得过宋军,错就错在了选错对手。依靠战争劫掠的国家,必定不会将发动战争当做错事。宋朝的确给蒙古带来了恐惧,依然不够。真正见识过那种威力的蒙古人,基本都没能回来。这次大宋骑兵进入蒙古,双方没有发生面对面的战争。这让蒙古人重拾自信了。之所以对宋战争失败,是因为蒙古进入宋朝境内作战。宋朝地形与大草原完全不同,不适合骑兵奔袭。而宋朝骑兵进入蒙古作战,就现了原形。在大草原上,蒙古骑兵为王,宋朝骑兵根本就找不到决战的机会。让宋朝骑兵来,遛死了他们。等到宋朝骑兵疲惫,调转马头冲锋,定能让宋朝骑兵有来无回。蒙古人之前获得过太多胜利,哪怕是对宋战争失败后,还是能轻轻松松的灭掉花剌子模。蒙古人可以战败,战败有原因,是不适应地形,轻敌冒进,并不是蒙古骑兵实力不济。宋朝骑兵也就那么回事,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乌兰察布大屠杀后,蒙古人将宋朝的克制当成了软弱无能。蒙古攻打宋朝失败,损失七八万人,竟被蒙古当成了轻敌冒进,不适应地形。大宋骑兵入蒙古作战,蒙古人惶惶然北逃,结果又认为宋朝骑兵不够强悍,没法在蒙古草原上长途奔袭作战。这样的乐观自信十分罕见,完全能够与三哥相媲美。骄傲可以,总要有骄傲的资本。没有资本的骄傲会被人当做笑话。说到底,也是大宋给蒙古的教训不够。北撤归来,很多蒙古部落对铁木真的决定颇有微词。在蒙古大草原上被宋军追着跑,成什么事了?我们不去打宋朝,但宋军再来,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代价。为此,铁木真想要往西迁徙的计划受到了阻碍。各个蒙古部落将铁木真的西迁当成了逃跑。一旦西迁就等于承认对宋战争的全面失败,蒙古人世世代代抬不起头来,永远被南边的汉人王朝瞧不起。蒙古人就生活在蒙古大草原,死守家园,谁都别想赶走了蒙古人。
铁木真建立起了巨大的威望,对宋战争的失败,也让他的威望和实力大损。蒙古人不愿意西迁,哪怕西迁有诸多好处,蒙古人也要和宋朝硬刚一次。铁木真作为统帅,他看得清强弱。一时莽撞,后果未必是两败俱伤,恐怕早晚会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他说不动蒙古人,就剩下了与宋和谈一条路。只要两国保持和平,井水不犯河水,一切都好办了。宋朝答应停战,蒙古部落不去招惹了宋朝,就能相安无事。博尔术再次请求入宋,大宋朝廷不准,将使臣团拦在了边境外。铁木真写亲笔信给火真别姬公主,派遣最厉害的蒙古间谍送信。间谍刚入境就被镇江司捉了。没法子,想通过乔赊将这封信送到火真别姬手上。乔赊死活不干,铁木哥软硬兼施,吓唬了一通,他才不得不带着信回到了东北路。进了大宋境内,送信就很顺利了。那封信很快就到了赵盏的桌上。赵盏并无兴趣,将信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过了半晌,捡出来让人递到镇江司。镇江司打开信笺,确定信中内容没有危险不当后,再次密封,想办法送到别馆,交给了火真别姬。
这天傍晚,赵盏从户部回宫,火真别姬等在宫门口。赵盏打开车窗,问她:“干什么?”火真别姬道:“我想请官家到别馆坐坐。”赵盏问:“你以前一直叫我皇上,怎么改口叫官家了?”火真别姬道:“我是官家的妃,叫官家比叫皇上亲近些。”赵盏道:“一个称呼而已,没那么多说道。到了晚饭时间,我今天就不去了。天冷,你早点回去吧。”火真别姬道:“正是晚饭时间,我让人准备好了饭菜。都是蒙古风味,官家未必吃过。”赵盏道:“晚上我不吃太多肉。”火真别姬道:“也有素菜,什么样的都有。”赵盏道:“你一定有事。用不着那么客气,直说。”火真别姬犹豫了下。“我就是想念官家了。”赵盏道:“那就改天吃饭。”火真别姬道:“听闻官家不准浪费粮食。我准备好了饭菜,官家不去吃,都要扔掉了。”赵盏道:“你要是准备的太丰盛,我与你也吃不完,一样要扔掉。”火真别姬道:“不丰盛,都是些寻常菜肴。”她见赵盏仍不想去,踮脚扒住了车窗。侍卫见她扒车窗,都按住了刀柄。洪昶摆摆手,侍卫才放松了些。火真别姬是大宋皇妃,侍卫怎会不知?但她也是蒙古人。宋蒙开战,她就是敌国公主。侍卫不敢不小心防备。
火真别姬没注意到侍卫反应。“官家,我的马车坏了送去修。天黑了,我一个人害怕。你送我回去,好不好?”赵盏知道她想干什么,倒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对洪昶道:“让人通知我家里,今晚不回去吃饭了。”洪昶应了,取下马凳,让火真别姬上马车。赵盏道:“微服过去,别让侍卫跟随。”洪昶领了旨意,与侍卫使个眼色,那侍卫会意,快步离去。马车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火真别姬坐在赵盏身侧,格外紧张。赵盏不说话,她不知说些什么。行了不多时,马车一顿,有人坐上了驾驭旁的位置。赵盏问:“怎么回事?”郭忠道:“是臣来了。”赵盏听得出他的声音,明白郭忠此行目的。“镇江司事务繁忙,叫你来干什么?”郭忠道:“蒙古间谍就是群废物,镇江司对付他们跟玩一样。臣并不忙。”郭忠显然知道火真别姬坐在马车里,这话就是说给火真别姬听。火真别姬并不认识郭忠,却听说过镇江司。她虽有气恼,在赵盏面前不敢发作。赵盏道:“我与皇妃吃顿饭,能有什么事?”郭忠道:“官家尽管放心,臣都安排下去了。保证无事。”镇江司直接干预。莫说火真别姬没有害赵盏的心思,就算是有,也被镇江司解决了。火真别姬年纪不大,到底不傻,如何听不出郭忠的意思?气的她微微发颤,想反驳几句,仍是努力咽下了。赵盏拍拍她的头。火真别姬眼圈一红。“官家,我怎会害你?”赵盏道:“我知道。镇江司干这行,必要认真谨慎,不是单单针对你。别胡思乱想。”
别馆。火真别姬准备了酒菜,郭忠和洪昶都陪着一起吃。火真别姬大觉别扭,很不高兴。洪昶是洪雨洛的亲哥哥,平时也熟悉,他还罢了。郭忠是镇江司指挥使,大间谍头子,跟这人一起吃饭,该有多不自在?何况,她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准备的饭菜,是要单独与赵盏吃,凭空多了两个灯泡,成什么事了?赵盏与郭忠对饮一杯,见火真别姬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搅弄。他道:“你认得洪昶,还没给你介绍郭忠。”火真别姬道:“我知道他。普天下谁人不知大名鼎鼎的镇江司?”赵盏问:“除了镇江司之外,你还知道什么?”火真别姬道:“别的我不知道。”赵盏道:“他是我的妹夫,大宋驸马,云梦公主的丈夫。我俩认识的时间很早,比洪昶还早。”火真别姬抬头看郭忠,郭忠微笑道:“我该叫你嫂子。”火真别姬道:“可不敢。在镇江司面前,蒙古间谍都是废物,我一个蒙古公主,怎敢做你的嫂嫂?”郭忠与洪昶相视笑笑,斟酒饮酒,并不在意。火真别姬对赵盏道:“官家与我父汗一样,用联姻的办法将能人聚集到身边效力。”赵盏道:“郭忠与赵晗两情相悦,我不过是成全了他们的姻缘。哪怕郭忠没有这样的才华,既然妹妹喜欢,我也不会阻拦。我与铁木真不一样。依靠联姻收买人心,不是显得末流了吗?”火真别姬愣了下。赵盏接着道:“我更不会狠心将自己的姐妹女儿当做礼物送给别人。”火真别姬喉咙一哽,放下碗筷,吃不下了。
郭忠对洪昶道:“我们去别处喝酒,让官家与蒙古公主单独呆一会。”洪昶与郭忠直接抬着桌子走。赵盏道:“别剩下了饭菜。”郭忠道:“官家放心,剩不下。”赵盏道:“也别喝太多酒。等等还有事。”郭忠道:“我俩千杯不醉。”他们抬着桌子出去,关上了门。赵盏坐到榻上,道:“饭吃过了,酒喝过了,有什么事说吧。”火真别姬擦去眼泪。“没什么事,就是想念官家了。”赵盏道:“要是没事,我就走了。”火真别姬道:“官家,洛儿姐姐送我几套内衣裤和长袜,听说是官家发明的。”赵盏道:“对外不能这么说。只说宫中时兴,民间自会追捧。没必要追究是谁发明。要知道是我发明设计,百姓在茶余饭后就要谈论我了。”火真别姬往炉子里加了木柴,脱去了外衣,走到赵盏身边坐下。赵盏道:“你还没到成婚的年纪,别闹了。”火真别姬道:“官家,我的内衣有些紧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盏道:“你长身体的时候,紧了正常。觉得紧了,就去买大一号。”火真别姬解下上衣。“还是不穿舒服些。”赵盏盯着她胸脯看了会儿,火真别姬往前凑,赵盏往后挪挪。“现在是不穿舒服,等到年纪大些,就要下垂了。”火真别姬被看的呼吸急促,赵盏道:“穿上了衣服,我说过你没长大之前,我不能碰你。”火真别姬浑身燥热。“这里没人知道。”赵盏道:“能骗得了天下人,骗不过自己。”火真别姬挽住赵盏的胳膊。“那就不骗自己,反正不差那么几天。”
赵盏挣脱出手臂,捡起地上的外衣给火真别姬披上。火真别姬大感失落,燃起的欲望也渐渐消退了。她道:“官家,别人都说我好看,为什么你瞧不上我?”赵盏道:“你很好看,哪都好看。我分得清美丑,怎会瞧不上你。假如我几日没碰女人,定受不住要做错事了。”火真别姬道:“我是皇妃,早晚都要有这一天。”赵盏道:“有那一天,也不能提前,也不能在这。”火真别姬不语。赵盏道:“多的道理洛儿定与你讲了。其余不说,你以为镇江司指挥使出门,只有他一个人吗?就在这寝殿周围,不知有多少镇江司间谍在暗中保护我。”火真别姬急忙拽住了外衣裹住身体,往窗外看。赵盏道:“不用紧张,他们不敢多看。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