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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红雨落(1 / 1)


大胡子提起大刀走到洪雨洛面前站住。他不直接去捉赵盏,知道洪雨洛和侍卫定会拼死阻拦,必须要优先扫清了所有障碍。他横起大刀:“彭河,江湖人称岳阳虎。不知姑娘大名。”洪雨洛握紧了匕首,不答他话。彭河道:“能在皇帝身边做侍卫,岂是寻常人?某拼死一搏,死在姑娘手下没什么好说。不小心害了姑娘性命,姑娘也别怪我。”洪雨洛道:“我的性命不重要。你是大宋子民,若害了官家性命,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你在江湖上有名,当属忠义之士,就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官家是有为明君,害了官家,万千百姓会骂你。”彭河道:“蔡徽于我有大恩,我得报恩。受蔡姑娘所托,要忠人之事。你我今日拼杀,不得已为之,却不能手下留情,谁都别怪谁。”他叹了口气。“双方都有道理,我无可奈何,只能跟随一方走到底,没有退路。我们是死士,从最开始就知道结局。成功或失败,都不能活下去。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他脚下发力,大刀劈下。洪雨洛侧身闪避,不等转换横削,匕首先压住刀背,飞刀射向彭河心口。

彭河当空捏住了飞刀,反射回来,将洪雨洛射出的第二把飞刀击落。如此近的距离,这般快的反应,可见武艺高深。洪雨洛心中惊惧,这人用粗重武器,竟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招数。轻重并举,刚柔并济,难以无法捉摸应对。洪雨洛定住心神,不多想,单手去捉彭河咽喉。彭河不招架,大刀一震,洪雨洛手臂酸麻,她招数微滞,仍对准了彭河咽喉。彭河只得与洪雨洛拆招,转眼间过了三招。洪雨洛寻了空隙,从彭河双臂间穿过,击打在彭河下颌。这下极重,虽未骨折,彭河也受不住。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冒金星,想要反击,已看不清人。危急关头,他拼尽了力气,大刀扫出,洪雨洛的匕首按不住,借力跃开。彭河站不稳,险些晕厥,大刀抵在地上,才勉强站住,没摔倒了。洪雨洛得了先机,哪里会给他时间恢复清醒?三把飞刀开路,两把分别对准了他两肋,封住了左右闪避路子。一把匕首对准了他眉心,这是杀人的暗器。应对的办法有很多,彭河头脑发晕,没法细想。本能的射出暗器,他的暗器功夫十分精熟,此等境况依然准确的击落了当中的飞刀。寒光紧随而至,大刀横起,洪雨洛俯身,躲过了大刀阻拦,匕首自下而上刺向彭河心脏。彭河要害暴露,他往一侧闪避,大刀与飞刀撞击,飞刀偏斜,在彭河侧肋划了一道口子。剧痛之下,他头脑忽然清醒,砍出一刀。兵刃激起火星,洪雨洛退了四五步,未及站稳,钢针射来。

洪雨洛避开钢针,涌身拼杀。大刀刚要与匕首相触,刀身压下二寸,刺洪雨洛胸腹。洪雨洛抓住刀背,匕首刺彭河咽喉。彭河抓洪雨洛手腕,洪雨洛翻转匕首,彭河的手指贴着刀锋绕过,还是抓住了洪雨洛手腕。未及发力,手上一滑,洪雨洛抽出了手,匕首落在了彭河手里。洪雨洛失了兵刃,双手捏住大刀刀身,全力后拽,彭河手中一凉,大刀被夺去了。两人各自跃开,都没失了兵刃,谁都没吃亏。但洪雨洛用惯了匕首,彭河用惯了大刀,兵刃互换,都用着不顺手。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进击。

蔡绮罗道:“耽搁了许多功夫,夜长梦多,需速战速决。你为什么不下杀手?在等的什么?见她美貌,生死关头要怜香惜玉,下不去手吗?”彭河道:“我心中只有一个女子,这辈子生死一起,你何必笑话我?”蔡绮罗道:“既然不是被她美貌迷惑,快点杀了她。我们捉了狗皇帝,退回寨中才算安全。你再不动手,不如大伙一拥而上,他们挡不住。”彭河道:“死伤了许多兄弟,不可无谓送了命。我一人解决,你们都别动。”彭河是绿林好汉,讲究义气,绝非弑杀恶徒。换做平时,他不会与女子动手。今日做大事,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起初放不开手脚,险些吃亏。现在不能在畏手畏脚了,的确夜长梦多,何必耽搁时间?万一被人发现林中打斗,派了巡逻兵士干预,难免有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对洪雨洛道:“姑娘年纪轻轻,武艺不凡,我很佩服。姑娘交手多时,消耗不少体力,我未动手,以逸待劳,对姑娘不公平。刚刚算是让了姑娘几招,后面不那么容易了。”洪雨洛调整呼吸,她额头渗出了汗水。与这等高手对敌,万般艰难,反而与体力的关系不太大。何况,彭河是壮男子,洪雨洛是个姑娘,体力本有很大差别。这人未用全力,她怎会看不出来?好在夺了长刀,尽管都用着不顺手,彭河的威胁却能大大降低。

彭河倒握匕首,几步到了近前。大刀划出半圈,想要逼迫彭河退让。彭河跃起,踏在刀身上借力刺出,匕首直指洪雨洛咽喉。洪雨洛的大刀不及收回,偏转刀柄,刀锋往上斜撩。彭河半空中扭转身体,躲过了大刀,顺势将匕首射出,趁隙踢在洪雨洛手腕。洪雨洛吃痛,放开刀柄。彭河接住了大刀,洪雨洛捏住了匕首。两人的兵刃又换了回来。洪雨洛暗叫糟糕。她招数灵活,若对手笨重,仍有办法克制。偏偏彭河招数可快可慢,有了大刀的压制,更不好对付。尤其那手暗器技能,尤胜于己,远近皆能伤人。洪雨洛当然不是庸才,奈何对方有备而来,换做她哥哥洪昶,一样要折在此处。换做赵荀或者李尧这等高手,大概有机会带着赵盏全身而退,她是绝对无此能耐的。

彭河双手握住刀柄,大声道:“小心了!”大刀带风袭来,当头斫下,洪雨洛往旁闪避,大刀横削,洪雨洛只能咬牙招架。手臂酸麻,匕首险些跌落。她退了半步,大刀从另一侧削来,匕首撞击。彭河手腕发力,转动刀柄,刀身转了半圈,卡住匕首护手。洪雨洛手掌酸麻,握不住匕首,匕首飞了出去。大刀在洪雨洛大臂上划出一道口子,洪雨洛射出一把飞刀。忍着剧痛,急忙后撤去接下落的匕首。彭河哪里会给她机会?荡开飞刀,紧追而来。洪雨洛脚下速度快,看准了时机跃起。彭河向着洪雨洛背心射出枚钢针。洪雨洛听得暗器破空响声,也不看,回手射出把飞刀将钢针击飞。她握住匕首,甫一落地,数枚钢针已到了近处,避无可避。她凭着感觉,躲开几枚,架开几枚。依然不能尽数应对,大腿和肩头各中了一枚钢针,好在不是要害之处。她将钢针拔出,捏在手里。对准了扑来的彭河。彭河往侧迈一步,躲开了暗器,下一步迈了回来,向着洪雨洛斩下。洪雨洛不敢硬接,避开当头这刀,身子后仰,横削这刀贴着鼻尖掠过。她的匕首刺彭河小臂,彭河踢出一脚,正踢在洪雨洛侧肋,洪雨洛远远摔出去,肋骨断了几根。她躺了片刻,撑着坐起,再撑着站起。彭河犹豫了下。“你非要逼着我杀你?”洪雨洛道:“我还活着,怎能让你接近了官家?我还有口气,咬也咬死了你。”彭河点点头。“有道理。你好好上路吧。”大刀劈斩,洪雨洛侧胸和手臂剧痛,无法闪避,死命招架。肋骨压迫内脏,大臂血流如注,过了会儿,嘴里也吐出了血。谁都看得出胜负已定,洪雨洛命在顷刻。

赵盏抬头看看夜空,望见点点星辰。有水滴在脸上,他用手抹起,又有几滴。他借着火光看看,是血。洪雨洛,红雨落。他大声喊:“好了,都停手。”彭河的刀悬在洪雨洛头顶,只要赵盏开口稍晚,洪雨洛就要丢了命。赵盏道:“你们不是要捉我吗?我跟你们走。别伤了旁人性命。”洪雨洛道:“官家,万万不可。”她边说边吐血,撑不住,半跪在地,染红了雪白的衣裳。赵盏道:“我跟你们走,放他们三个离开。”蔡绮罗道:“不行,你们都要死在这!谁都别想逃!”赵盏道:“你们捉我回去,不就是要大张旗鼓,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的父亲是被冤枉了,要我还你父亲清白吗?要不是这个目的,早对我动了杀手,何必这般麻烦?放他们三个回去,比你们宣传的效果好得多。”蔡绮罗道:“放一个人回去够了,岂能都放走了?”赵盏道:“三个人都放走,你们不答应,我立刻死在这。看你们后面的戏怎么做?”蔡绮罗道:“我恨不得你立刻就死。想用死威胁我?想的太美!你有胆子便死在这!”赵盏道:“我走过几次鬼门关,生死之间来来回回,金国的刀斧我都不惧,你看我敢不敢?”赵盏猜得出他们计划。如果能逼迫赵盏亲口承认杀错了蔡徽,给蔡徽清白,未必就取赵盏性命。如果赵盏不肯顺从,也要让全天下人知道,她为父亲报了仇。此时赵盏死了,他们的计划都要泡汤。要死也要等几天才能死。蔡绮罗躲开他的眼神,看着彭河,想让彭河拿个主意。彭河道:“我们只为捉了皇帝,没必要多杀人命。答应了你,放他们三个平安离开。”赵盏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可食言。”彭河道:“当场杀了他们三个并不难,同样能捉了你。要杀现在就杀了,为何要放走再杀,多此一举?”赵盏道:“是这个道理。”

他走到洪雨洛身边蹲下,洪雨洛哭道:“我还活着,任官家被带走,我如何有脸活下去?”赵盏道:“就算你们都拼了性命,仍改变不了结局。没必要白白送死。你们做的足够多了,为何没脸活下去?”他为洪雨洛擦擦嘴边的血,扯下内里衣襟,系紧了洪雨洛大臂,血出的少了。赵盏说:“今日深陷此地,是我命中注定有此劫难,与你们无关。是命中注定,我就能坦然面对。”他握着洪雨洛的手,顺势将匕首收在了袖子里。洪雨洛泣不成声。赵盏说:“留个纪念,你别不舍得。”彭河看的清楚,他装作没看见。赵盏此举,是想在无可挽回时给自己一个痛快。他是大宋皇帝,他不能忍受羞辱。洪雨洛抓着赵盏的袖子。“我不与官家分开,我陪着官家一起去。”赵盏道:“有你在身边,我会有顾忌。我一个人,倒是能无牵无挂。”他训斥两名侍卫道:“洛儿是姑娘,她可以流泪。你们是大宋好男儿,怎能做女儿姿态?都收起了眼泪,抬起头来!”两名侍卫急忙擦去眼泪,咬牙抬起头。赵盏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随我同行的侍卫,大多因我而死,我心怀愧疚,你们好好的活着。”他扶起洪雨洛,对侍卫说:“带着洛儿去最近的城镇,说明情况,迅速告知李尧。余下的事李尧知道怎么办。”洪雨洛不放手。赵盏道:“听话,快去吧。不用担心我,他们不会太早杀我。”洪雨洛哭说:“除非我死了,怎能眼睁睁看着官家被他们带走?”赵盏道:“那就别看。你们三个先走,一直往前走,别回头就看不到。不许回头,这是旨意。”洪雨洛心如刀割,被侍卫搀扶,慢慢往前走。

人群让开一条路。洪雨洛忽然想到唐芍曾催促她表明了心意,还说:“真错失了,想说也没机会说。”此时此地,当真应了那句话。早知有这天,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为什么不能表明了心意?她站住了,赵盏喊:“我有旨意,不许回头,往前走。”赵盏一直在看着她,她失声痛哭,只能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心里就像是被剜下一块,终于走出树林,再忍受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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