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第二天早早起来,丁举人备了轿,把范进和桃花送到范进家。范进记得在后院客房醒来后没有多久,丁举人的妹妹就把桃花送了过来。范进拱手感谢,轻声说:
“多谢丁家小姐。桃花有些调皮让你费心了。小姐怎么称呼?”
丁家小姐莞尔一笑:
“范举人,我也叫桃花,你说巧不巧?”
范进一惊又一喜,看看身边桃花,赶忙说:
“哈哈,巧,真的巧。不过,桃花小姐,忘记给你说了,我们家桃花已经改名叫春桃了。就是我那已故贱内的名字。”
范进这句话是一语双关。丁桃花明白了范进的用意,找了个借口和桃花摆摆手,又和范进作揖施礼转身走了。范进出门和春桃上轿的时候似乎感觉有个熟悉的影子在远处晃动,碍于丁举人在身旁,就没有细细观望,但是,范进心里知道那个影子是谁。
范进进屋没有多长时间,胡屠户,秋生以及众邻居都来相送。范进嘱咐秋生替自己招待好众人,胡屠户也跟着范进忙前忙后。不一会,一顶官轿和几个衙役来到范进院门口,其中领头衙役来到范进跟前跪下施礼,高声说:
“原知县汤达人已经离开县衙。请范知县上轿,县衙有几个公案急需范知县升堂开审。知县官衣官帽已经备好,请范知县更衣后速速回县衙升堂。”
范进急忙从衙役手里接过官服,进屋更衣。不一会,一身知县官服的范进出现在众人眼前,胡屠户一见,腿脚不由得一软,跪在范进面前,范进本想上前把胡屠户搀扶起来,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是一县之长了,就如同他刚考中秀才,胡屠户就拿着一张猪脸在他家教训的那样,中了秀才就要讲究规矩,更何况现在是知县?
范进没有理会跪在眼前的胡屠户和众人,带着春桃出门就要上轿时,回头对跪在下面的秋生说:
“秋生,你把我安排你的几件事情都办完以后就去县衙找我。”
秋生大声喊道:
“知道了,知县老爷。您就放心去县衙办理公务吧。”
范进和春桃进了轿,坐稳后,衙役头目一声喊叫,说:起轿。轿身缓缓抬起,调转方向向前走去。范进拉开轿帘。看着已经有了黄叶的桃树,突然又想起妻子胡春桃。范进只好叹息,春桃啊,不是我范进不讲情谊,你和我家老母亲,你们娘俩就是这样的命。只能受苦,不能享福。受苦的时候,命比谁都硬,该享福的时候,命比谁都短。
范进拉上轿帘,眼睛透过轿帘看着远方飘过的白云,感慨万千。谁说读书没有用?这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从来就没变过。
※
范进虽然是第一次进入县衙,对整个升堂流程不熟悉,但是有一位书吏引领也没有费什么周折就端坐在的了县衙大堂之上。范进看了眼告状人的诉状,感觉这一个案子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便用案上的惊堂木拍了一下,说:升堂。随着两边衙役喊出了“威”的声音,一名头发凌乱,带着枷锁的青年女子押了上来。女子见到范进,便一下跪倒,口中高呼,知县大老爷,你要给民女做主,民女的老爹死的冤啊。
范进又撩了眼状子,上面没有写什么这位告状民女老爹死的事情,只是因为一头猪来回折腾,范进觉得看后还有些可笑。这民女咋就一上来就说她老爹死得冤呢?范进正在疑惑,一旁的书吏递过来一张条子,上面写着:范知县,您刚来就任,还不知这女子的刁钻,另外,她状告的人是本地有名的严家公子,这严家公子又和本地魏刚家公子甚好。我们的上任知县就是在审这个女子案子的时候不明就里给免职了。
范进眯起眼睛看了眼一旁递条子的书吏,书吏也在扭头等着看他的表情,范进想起丁举人的话,这官场不是百姓之间人情世故的交往,要事事小心。
今日上任第一次升堂就遇到这样棘手的案子,也不是棘手的案子,是这个案子还没有开审就遇到一旁书吏递过来的条子,这条子的内容上面提到一个名字本来范进不认识,但是,自己还没上任前丁举人就提醒,这刚升堂,书吏也在提醒。看来这魏刚真的不一般。
也不是魏刚让范进感觉不一般,自己考秀才时候还没张榜的时候就挨过魏好古一巴掌,进京以后自己的恩人周进吃火锅时候又单独提及这个魏刚和魏好古,周进的弦外之音很清楚,魏家知道周进的事情太多了。知道的事情太多,魏好古的嘴又好像是租来的,话多必失。
周进担心的肯定是有些话传来传去就变了味,变了味的话一旦绕过自己传到上面那一层,而上面那一层真假不变的时候,上层一般会选择相信假的。等周进把假的让上层认为是假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了。所以,很多时候要把危险的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才是上上策。
而周进周大人另一层弦外之音那就是让范进把这个多嘴的魏家人闭嘴,把潜在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范进想到这里,看了眼身旁的书吏,点了下头,书吏满意的转头,拿起笔装作很认真记录的样子等下跪女子发话。
女子又抬眼偷偷看了眼范进,确定今天坐在堂上审案的已经换了知县,看年龄比上次那个知县大一点,和自己冤死的老爹相仿,女子那颗脆弱的心见到范进一下感觉像是见到死去的老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接着放声大哭起来。
范进又拿起惊堂木敲了下,两旁的衙役也发出“威”的声音。下跪女子止住哭,大声说:
“请新任知县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范进一愣,感觉这女子也不一般,竟然看出自己是新来的知县。
范进感觉有一点被尊重的感觉,看着女子跪着,又想起死去的妻子胡春桃,心里一软,但还是把声音压低,装作威严:
“下跪女子抬起头来。”
女子缓缓把头抬起。这一抬头让范进又是一愣,心里暗自一惊,这莫不是妻子胡春桃的一个妹妹,两人长得如此相像?范进摇了下头,胡屠户就这一个女儿嫁给了自己,妻子从来没有什么堂姐表妹。范进知道自己还没有从妻子死去的阴影中走出来,赶紧摇了下头,稳了下神,问:
“下跪女子姓氏名谁?多大年龄?为何上告状子上没有提及你老父亲冤死一事,只是一只什么猪跑来跑去,这样的蠢事也敢闹到公堂上来?”
女子抬起头来以后已经能够细细打量坐在大堂之上的范进了。这女子一眼就看出范进的眼中没有上任知县那种恶神,她在范进眼里看到了一丝善良。她的内心涌起了一股勇气:
“知县老爷,民女姓柳,柳树的柳,因是三月生人,父亲便给民女起名叫柳桃花。今年20岁。状子上写的猪来猪去的案子,知县老爷与其看状子不如听民女柳桃花连同为何要给冤死的老爹做主在堂上一一细说。也好让知县大老爷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不再冤枉民女柳桃花是一个刁女来到大堂之上胡搅蛮缠。另外,我说的我老爹被冤死一事也无法写在状子上,只能听民女在堂上说与知县老爷听。”
范进听柳桃花说话条理清楚,像是读过几年私塾的样子,又想起自己这些年也是多年苦读才熬成今天这个样子,不如给这个柳桃花在堂上一个说话的机会,也好让自己不至于是非不清就乱判一通,让当地百姓骂自己只一个昏官。
范进正要让柳桃花说下去,旁边的书吏又给自己使眼色,这次范进没有理他。
范进:
“柳桃花,你只管细细说来,但要句句是真话,不得有半句假话,如果事后让我查出来有半句假话,本县将依据法令。从重判决。你可听明白了?”
柳桃花眼里闪过泪花:
“民女柳桃花听明白了。若有半句假话,民女柳桃花愿意听从知县老爷从重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