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站在三年前张榜的院墙前,自己因为考中心切一时激动把榜上第九名周挺的“挺”字误认为自己的“進”字,惹得周围一些中榜秀才耻笑,只有范进和他同病相怜,分别时还把仅有的两个鸡蛋分给他一个,这个鸡蛋虽然给了路匪牛奇,但比自己吃了意义更加重大,某种程度上这个鸡蛋救了自己和赶车人的两条性命,也就是说,范进救了自己一命。
回到周庄后本来不想再考的周进被一远房亲戚找去给他们几个合伙做生意的人记账。一日,周进跟随几个生意人来到省城,几个生意人忙于买卖,他的远房亲戚金有余对他说:“老舅,我们生意上的事情你也搭不上手,不妨利用这段时间周边转转,也不枉来省城一次。”周进应允,便自己倒背着手出了住的旅店,沿着一条石头铺就的路无目的走着。
路边几个歇息的工匠闲聊的话语引起周进的注意,他在一旁侧听了会,知道他们几人是在维修贡院。周进过去问了贡院的方向,知道不远处就是,周进的心一下激动了起来。贡院,这是自己梦中的殿堂啊!多少次梦中自己走入贡院潇洒答题,然后高中三甲,但每次醒来都是枕头一边已经被泪水打湿。
这次到了贡院门口,一定要进去看看梦中殿堂是啥样。周进急忙走近大门时并没有发现看门的拿着一条鞭子过来,他的脚刚迈入门槛,就被看门的一把揪住,不由分说,一鞭子打在他的后腰上,周进立马疼的蹲在地上不能动弹。周进弯着腰回到旅店,亲戚金有余见状,问了原因,便埋怨周进:
“老舅,不是我说你,你去哪里转转不行啊?非得去那鬼地方。”
周进自知理亏,没有说话,倒在自己床上不再说话。一起来做生意的合伙人的头目,过来问了周进原因,转头骂金有余:
“老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识字就不能理解你老舅他们读书人的心情。快快,我们几人一起陪同你老舅去贡院看看,了了他的心事。”
金有余看看头目,为难的说:
“吴大哥,不是我不令我老舅去,怕是去了也要挨一顿鞭子给赶出来。”
被叫做吴大哥的头目眼睛一瞪金有余:
“亏你还是一个做生意的,这天下大事小事哪一个事情离得开银子?你过去给那个看门人打点一下,我就不信他还拿鞭子抽你老舅?”
几个合伙人一起说这主意好,便和周进又来到贡院。果然,看门人拿着金有余给的赏钱后,派人领着周进一人进了贡院。到了龙门下,来人对周进说:“周客人,这是相公门进的门了。”又领着周进进了两边号房门,对周进说:“这是天字号了,你自己进去看看。”
周进进了号,见两块号板,摆放的整整齐齐,和自己梦中所见一样,一时间感觉头晕目眩,大叫一声“天哪”,一头撞在号板上不省人事。
在大门口等候的金有余几人听见周进惨叫之后迅速跑到天字号那里,见周进紧闭牙关,一旁领他进来的行主人对金有余说:“想必是这贡院很久没有来人,阴气重了,这周客人被这阴气中了邪了。我去拿些水来给周客人灌下去,兴许就好了。”
金有余满嘴感谢,又对周进如此莽撞有些心烦。一起来的头目吴大哥问金有余:“你家老舅可真有学问?”
金有余:
“吴大哥,我老舅虽然苦读十几年书,秀才也不曾考中一个,但是才学是有的。就是时运不济啊!”
吴大哥听后,眯起眼睛想了想:
“现在监生也可以进场,如果你老舅真有才学,何不捐他一个监生进场,考中了也就了了你老舅今天这桩心事。”
金有余听后,眨巴着眼睛说:
“好是好啊,只是这监生的捐款从哪里来呀?”
说到这里时,行主人端着一碗水走来,金有余使劲掰开周进的嘴巴,把一碗水灌了进去,只听周进喉咙里叽里咕噜一阵响声,咳出一口稠痰睁开了眼睛。
其实,周进虽然刚才紧闭双眼,但是吴大哥和金有余的谈话听的清楚,既然这个吴大哥有这个想法,不妨让他看到我周进的求学心切之后捐出一个监生,做最后一搏。
周进想到这里,又假装咳了几声,突然站起身,跑向2号桌,3号桌轮流大哭,怨苍天不给他周进一个机会。
旁边的吴大哥被周进这一番举动打动了,他大声对周进说:周相公,监生的捐款我一人出了,你只管考,考中了,权当我家出了个秀才大哥,考不中,就算是我做这单生意赔了。
周进止住哭,对着吴大哥拱手作揖,千恩万谢,随后又和吴大哥交换了名姓,才知道这吴大哥不是本地人,姓吴名真,老家是山东吴苟李村人。周进擦了眼泪,拱手对吴真说:
“苍天在上,我周进如果将来金榜题名,为官一方,一定记得今日吴真贤弟这份真情,当以厚报!如果失言,天打五雷轰。”
周进指天发誓的时候吴真止住了他,淡淡一笑,说:
“周相公,十几两银两,不必如此当真,你只管去考,银两之事我来承担。”
也许是天意,周进有时候也想起范进说他是他命中贵人的那句话,既然是贵人,就要有所作为才能担得起这个贵人称号。吴真给他捐了监生以后,考秀才中举人,后又进京中了进士,殿在三甲,授了部署,荏苒三年,升了御史,这次是钦点广东学道前来给朝廷选拔人才。这一路开挂,好像冥冥之中有了菩萨的帮助。时到今日,周进作为广东学道前呼后拥来到番禺,站在曾经受过侮辱的张过榜的院墙前,周进大有感慨:
这人世间世事沧桑真不是一时两时说得清的。周进这个时候最想见的就是范进了。时隔三年,这次秀才选拔考试能见得到那个打不死的范进吗?
“周大人,时间到了,该进考场了。”站在身旁的随从拱手作揖提醒道。
周进环顾了下四周,见进场考生大都低头拿着笔墨匆匆走入各自考场,他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衣冠,在随从簇拥下从另一专供考场官员进出的通道走入考场。周进坐在堂上,见那些童生纷纷进来,有老有小,有的衣冠楚楚,有的则褴褛破烂。最后一个童生进来时,面黄肌瘦,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破毡帽。广东虽是地气温暖,但此时还是春暖咋寒的季节,这童生穿着麻布直辍,冻得瑟瑟发抖。周进想起三年前几乎和眼前考生一样穿着,而眼下自己却是绯袍金带,他仔细看了眼这名童生,并非是自己想要寻找的范进,没再细看。这时,开始考试的钟声响起,整个考场便是毛笔答卷的刷刷声。
周进坐在堂上,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叫唤。昨天晚上番禺县衙设宴招待周进,一些海鲜虽然新鲜,但是不太符合周进口味。碍于县衙面子,周进吃了几口,今天早上起床时就感到肚子不舒服,放了几个响屁松快了一些。周进担心考场上再闹肚子,早上就没敢吃饭。没成想,考试刚刚开始,就已经饥肠辘辘。周进想出去让随从搞点点心来吃,但是,作为钦点官员督导整个番禺考场不等考生交卷就离开,影响不好。周进正在犹豫,这时一考生过来交卷。周进一看考生姓名,上面写着魏好古,匆匆浏览了一下文章内容,文笔还说得过去,正要拿笔批阅以后好出去先吃点东西再回考场,不料这魏好古跪在眼前不愿离去。周进抬眼看了下魏好古,说:
“你的文章已经在本官这里了,待本官看后自然会给出结果,为何跪着不走?”
魏好古:
“童生再求老爷面试。”
“嗯?”
周进这时肚子又在咕噜噜叫,脸色温怒,说:
“给你说了,你的文章已经在本官这里了,还要面试什么?”
魏好古:
“童生诗词歌赋都会,求大老爷出题面试。”
这句话一下惹恼了周进。本来魏好古的文章在周进看来还算上乘,又是第一个交卷,证明这魏好古还是比其他考生聪明。周进初次印象不错,加之周进肚子饿的咕噜噜叫,本想给个魏好古第一名,定下整个考生的名次后,后续的判卷交给其他同来的官员即可,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去安安稳稳的吃点早餐,不料这魏好古如此不识抬举,竟然还要在周进面前让他出什么诗词歌赋的考题,以此来显摆他的能力。
周进忽然想起自己三年前拿着范进给的鸡蛋在毛驴车上做的那个梦,梦见范进也是给他高歌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周进梦中就教育了范进不要被那些什么诗词歌赋给骗了。现在又一个不知好歹的魏好古在自己面前卖弄诗词歌赋,实在可恶。想到这里,周进对着魏好古大喝一声:
“魏好古,你好大胆子。当今皇上重文章,你却在本官面前讲汉唐。像你这样的童生只该用心做文章,那些杂烂学它做什么?况且本道奉旨到此衡文,难道是来同你谈杂学的吗?”
这时,周进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但周进这次判断不是饿的咕噜噜叫,肚子里一股让他难受的气来回运作,周进只好绷住肚子,不让放出。这又让周进感觉眼前的魏好古可恨,一时气愤,拿起魏好古的卷子狠狠砸在魏好古的头上,嘴里继续骂道:
“像你这样无名而不务实,那正务自然是荒废,这文章也是自然看不得了,来呀,左右给我把他轰了出去。”
周进一声吩咐过后,两旁走过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公人,架起魏好古的胳膊,一路跟头架到门外扔了出去。
周进此时再也无法在大堂坐立,对左右官员说:
“你们几人认真看看考卷,特别注意有没有一个叫范进的考生,如果有,你们先放着,等我出宫回来,待本官亲自批阅。”
左右官员点头称是,周进刚离开座位就忍不住放了一个响屁,其他官员只好忍者不笑,待周进走出大堂,拐弯去了茅厕,监考的官员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一名考生过来交卷,监考官员一看名字,正是范进。急忙对要出门的范进说:
“范进,你出门后不要走远,本场主考官有话问你。”
范进回头拱手作揖,退了出去。走到院中间,正听到魏好古大骂周进。
周进?
范进愣了一下,这个魏好古骂的是哪个周进?是三年前和自己分别以后再也没有见面的周进吗?莫非周进今天也来赶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