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事就像是一次噩梦。
可无数次醒来她都告诉自己，就是事实，别骗自己了。
高三下学期，进入了压力最大的阶段。
这时候的学生似乎都在为释放压力，宣泄崩溃找借口，变得刻薄而极端起来。
以至于一句话，都能轻而易举地演变成网暴。
那些女孩子真的是为了维护那个男生才对她恶语相向的吗？
不一定。
其实更多的，应该是想为自己找一个宣泄口，释放积压的情绪。
只是凭什么是她来承受？
看着被轰炸为废墟的聊天后台，危羽瞳将手机砸碎，所有的画撕烂，房间里所有的玻璃、陶瓷器件，塑料制品，全部毁掉。
短短十几分钟。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是觉得满身疲惫，倒坐在混乱里。
危父和危珣接到电话赶过来的时候。
只看到一片混乱中抱着膝盖呆坐的少女，眼神空洞，浑身狼狈。
看着女儿这副样子，危成感觉心脏被攥紧一样，眼睛发热，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佣人说：“小姐出来之后你们把房间清扫整理好。”
危珣则是完全没有办法回过神来，愣愣地走了进去，不顾身边的碎片蹲跪在了女孩面前，伸出手：“姐，这里好乱，我们出去吧。”
“小珣？”危羽瞳茫然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控制住情绪，把房间搞乱了。”
“没关系的，”危珣抑制住泪水，声音放轻，“家里房间很多，累了的话我们去另外的房间休息。刘姨她们要打扫卫生了，我们出去好不好？”
“好。”
危羽瞳没有牵他的手，而是按着膝盖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了出去。
危珣和父亲去查了事情，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不过意外的是，事情竟然很快解决了。
姐姐似乎也恢复了平静。
似乎。
危羽瞳回到学校，只知道事情被解决了，大家似乎很高兴，她也只能装作高兴地应他们的话，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可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
她和辰逸风不和平分手的话题在论坛上火了起来。
原本大家是站在她这边说话的。
可随着话题越吵越久，慢慢开始有人站在辰逸风的一方对她指摘，阴阳怪气。
【凭什么不和平分手就是男方的错啊？女的不能自己反省一下吗？哇，不会是被舔狗彩虹屁吹多了，真以为自己很高高在上了吧？要我看不就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女款富二代吗？分手了玩不起，就知道诋毁。下头。】
关了论坛。
退了校官网。
屏蔽了QQ消息。
她以为，这样一切都能消失。
可是在一次升旗回来上楼梯时，听见背后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她是校花？”
“这样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个人感觉配不上辰逸风。”
“难怪会被甩…”
她手指蜷缩，攥紧拳头，却再没有底气转过身去像过去一样骄傲自信并予以嘲讽。
一个女孩子厉声反驳：“什么被甩？人家辰逸风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好吧，无语了，我从高一开始喜欢辰逸风直到现在，他就是一个教养很好的男孩子，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女孩子评头论足的事情。”
“所以凭什么分手了就是男方的错？我一点都不相信那么成熟温柔懂分寸的男孩子会突然变成一个渣男。无脑造谣，恶心，那我还说是某校花的从小被惯大，养的颐指气使自以为是，连辰逸风脾气这么好的人都受不了分手了呢。”
颐指气使。
自以为是。
危羽瞳指尖陷入了掌心，感觉不到疼痛。
这时，听见一个冷淡低沉的声音出现在背后，言语间透着寒意。
“谁对谁错都是你们这群闲得发慌的人在网上争的，不了解情况当饭后谈资已经很无聊了，还要自以为正义地舞到面前，恶不恶心？”
女生们似乎没想到会有男生出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散开了。
她转过身，看向背后身形高大的少年，轻轻笑了：“没想到你会帮我出手，谢谢你了，韩临。”
少年却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缓缓伸出手，一个创口贴躺在掌心。
“手受伤了。”
“…谢谢。”她眼眸颤了一下，接过来，慌忙转过身离开，没想到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戳破狼狈。
随着高考时间逼近。
成绩的压力也落在了她头上。
高二下半期，她因为和辰逸风的赌临时从理科换成了文科。
因为高一各科都学得不错，而且那时候心里无障碍，学得自信又轻松，成绩也一直稳步上升。
可是最近她突然发现，好像就到这里了。
她好像上不去了。
无论怎么熬夜背书，拼命刷题都无济于事了。
连班主任也单独把她拎出去谈话：“危羽瞳啊，你别把自己逼太狠了，没事的，放松下来就会好的。”
她脑子里却只有一个问题。
既然都已经逼这么紧了，为什么还是没有进步？
直到无意间听见班主任和其他老师的谈话。
“我们班那个危羽瞳啊，我就说当初太任性了，理科学得好好的非得来文科班，不适合就是不适合，现在压力一来上不去了，啧，本来都是能冲击A大的料…现在失误一点的话估计就是个普本了。”
太任性，不适合，上不去了，普本。
每一个词，都在冲击着她仅剩的骄傲和自信。
辰逸风那天晚上的话也出现在了脑子里…
看榜时身边同学意外的目光，窃窃私语的谈论，朋友的关心和担心反复折磨着她，她将自己绷紧，开始用他们说的从基础抓起，踏实努力的方法试图挽回成绩。
却也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里，假装无所谓地笑着对他们说：“无所谓，大不了以后回家继承家产。”
那天晚上韩临递给了她一个盒子。
“生日快乐。”
“还没到呢，记错了啊。”
“没记错，补上17岁的，”韩临声音平静，眼睛似乎要将她的内心看透，“生日，快乐。”
她差点没有忍住泪水，压着喉间溢出的哭腔：“谢谢。”
可是我快乐不起来。
怎么就这么一件大家都认为很小的事，我好像完全就毁了？
…
她开始学着班上刻苦努力的女生，起早贪黑，奋笔疾书。
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学习上，对一切的玩乐失去了兴趣。
刷题，背书，做错题，总结
既然大家这样都说能成功，那她就试试，用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挽回骄傲和尊严。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平稳，
可是她渐渐发现自己开始睡不着觉了。
从凌晨一点过，慢慢到三点，四点，五点。
最糟糕的几天，她连续三天没有睡着。
上课精力难以集中，习题频频出错。
一个错误点上反复栽跟头。
老师讲题的时候也疑惑地看了她好几眼。
她觉得自己应该大哭一场，崩溃一场。
可是哭不出来，眼泪好像莫名其妙地干了，心里似乎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很痛很难受。脑子一片混乱，找不出一条能捋顺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