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个时辰,大营弥漫着米香。
皇太极只是吊着养这些人,每日一碗稀汤,哪有米粥诱人。
解难营忙的很,把大营分成三十片,详细核对情报,标注哪里有步卒、哪里是伙房、哪里青壮多、哪里老幼多。
大概申时,鼎一和鼎五来到朱鼎顺身前,递给老大一张全图。
朱鼎顺仔细看了一遍,还给鼎一,笑呵呵问道,“兄弟们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们这样拖下去,皇太极会把其余贝勒杀死,独自掌军?”
“有点脑子,但不多,皇太极可以忍受这种行为至少十日,老子顶多需要三天。”
说完又笑呵呵拍拍自己脑袋,“让兄弟们把头发剪短点,像我这样,或者干脆剃光,不伦不类,实在难看。”
拍拍张之音胳膊,起身离开高地。
十月十六黄昏,稷国公并没有升帐,只是命令全军紧守炮阵,奴酋一旦试探,万炮齐轰送他们升天。
张之音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朱鼎顺轻松,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五人在后帐默默吃饭,亲卫通报,孙承宗、郭恺之求见。
朱鼎顺眼珠子转一圈,让他们进来。
郭恺之没有任何事,是被孙承宗逼着过来的,老头进门匍匐大跪,
“稷国公的难处,孙某身同感受。大将军可强攻东京城,信王殿下活命与否,全看天意。大明不可被奴酋如此欺辱,该死之人就让他们去死。孙某舍得一身剐,必保大将军大义名节。”
朱鼎顺本想找理由留下老头,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辽东文武认定大军现在骑虎难下、进退不得,稷国公内心大概充满愤怒、憋屈,他们还可怜上了。
大明朝对待外族,还真的‘刚’!
朱鼎顺微微虚请,淡淡回应,“孙大人,辽阳、鞍山、东京,三城南面空门大开,奴酋根本不惧我们杀人,强攻没有意义,朱某不屑为之,三日就见分晓,大人稍安勿躁。”
“大将军,陛下重病,不能让陛下背着如此恶名而去,请大将军为大忠大义,剿灭东虏,下官愿当前锋。”
朱鼎顺突然冷冷道,“滚出去,再敢谏言必杀你!”
郭恺之立刻拽住老头退出大帐,差不多得了你,还扣起帽子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营还是老样子。
有昨日送粮打底,解难营再次大声招降后,骑军还是分成三十个小队冲入大营。
但这次换了一个方式,每队后面拖着五个大爬犁。
三千人直接扔下爬犁,从大营绕了出来。
朱鼎顺在望远镜中看到人群先是发愣,然后才一拥而上。
一万五千石,足够五十万吃十天饱饭。
大营里混乱不堪,朱鼎顺却微微发笑。
不用想,东京城的皇太极肯定暴跳如雷。朱鼎顺告诉他,宁肯扔给百姓粮食,也不会受他要挟。
身后的文官看到这一幕想劝解两句,但亲卫把他们与稷国公一家隔离开,显然不听废话。
张之音也不懂她男人在做什么,大营非常混乱,但又兴高采烈,昨天泥地里的米都不放过,今天却丢掉很多。
到午时,更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中军一股悲凉意味,朱鼎顺却美滋滋吃了一顿饱饭。
“大将军,他们收粮了!”
瞭望台一声高呼,朱鼎顺看一眼,果然皇太极让步卒把爬犁带走,到每个帐篷里去拿走粮食。
哈哈哈~
高地突然传来稷国公畅快的大笑。
此时此刻,缺个捧哏啊!
朱鼎顺收起大笑,深呼吸中气十足大叫一声,“传令,申时顺着太子河河道扔粮,这次扔三万石,把营地百姓的爬犁也尽量带回来。”
皇太极的收粮行动刚结束,解难营骑军再次跑进营地。
粮食直接翻倍,顺着冰面一袋一袋的粮食被扔下去,营地中的道路也是同样的场景。
这次他们不用抢了,几乎每个帐篷都能放一大袋粮食。
望远镜中,解难营士兵直接套走百姓的爬犁,百姓不仅不阻挡,还帮忙。
人心是什么,人心就是活着。
朱鼎顺看到东京城又派出一队骑军,鼎一汇报鞍山李永芳步卒也在收粮。
夕阳西下,稷国公再次大笑,这次狼嚎一样唱起来。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遇官军追的我晕头转向…躲过大难一场,是这样救命之恩终身不忘,俺朱某讲义气终当报偿。”
第二次听朱鼎顺大唱的周奕梅明白,形势即将逆转。
美女啪啪鼓掌捧哏,“养活解难营的是百姓,百姓就是解难营的恩人,解难营为百姓而战。天下百姓是一家,解难营与百姓也是一家。”
“奕梅懂我!”
朱鼎顺夸一声,对远处一群文臣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面对乱糟糟的大营大声说道,“诸位,这就是天下大事,一切尽在一扔一收之间。明日即东虏末日。”
皇太极的收粮行为很快,因为步卒和骑军拿刀,毫不犹豫对阻挡的百姓砍下去。
大笑不合适,朱鼎顺看一会,扭头返回大帐。
后面的文官却没有动,他们反而糊涂了,盯着对面的大营一个个若有所思。
孙承宗来到孙传庭身边,“伯雅,这是何意?辽东粮食是多,但这么个送法,女真攒够粮食会押着百姓强冲东南大山。他们都是逆民,就算对稷国公心存感激,也不敢随便倒戈。”
“起码他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再一条路跟着女真送死。”
“这…就算分化一部分民心,三五日定会大乱,自残若死六成以上,与我们杀他们有何区别。”
“也许东京城其余贝勒会造反吧!”
孙承宗黯然,只有这个解释了,稷国公在逼女真内部叛乱。
孙传庭停顿一会,突然大叫一声,“不对,百姓想活,稷国公已经证明他会允许百姓活,他们现在缺乏力量。”
郭恺之眉头一皱,“五十万手无寸铁之辈,面对八万大军、十万家眷,这与送死有什么区别,他们也没有那样的组织能力。”
“那就给他们力量!”说话的是很少开口的鹿善继,他呵呵一笑,“诸位大人,明日这场无聊的游戏就结束了,这是军事以外的大捷,天下民心的大捷,稷国公果然是武圣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