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已将到达南疆中部重镇蛊神镇,尹帅大军驻扎在镇外三十里处,准备明日攻城。
午后,云无心随众人视察完毕回到中军帐。尹原就来请示尹帅该焚香沐浴了。云无心不知为何,但是能沐浴总是好的,就遣散众人回帐沐浴。
云无心一早以尹帅的身份命人制造了一只黄杨木大浴桶,倒入热汤,撒一些花瓣,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也是一大享受。她再不敢随便出去洗澡了,免得再被尹陌离训斥。
虽然尹原奇怪堂堂尹帅竟然像个女孩儿似的贪图享受,还要在水中撒花瓣!但是他敢想不敢言,毕竟尹陌离是他主子,该问的不该问的,他还是有分寸的。
云无心泡在桶中,舒服地搓着“别人的身体”。
原来今日是尹陌离母亲的生辰,按照惯例要焚香沐浴,朝家乡叩拜,并吃一碗长寿银丝面。
尹母名讳清荷,是上京神医穆文之女,先帝敕封为一品颜华夫人,享朝廷俸禄,住一品府第。
然而她生性淡泊,执意搬出府邸,随丫环并三四个徒弟住于城外野渡无人,施医赠药,其金针度穴功夫天下第一,治愈之人数不胜数。看来,真是一位有德之人。
那碗长寿银丝面的确好吃,连日来看了战争的惨烈景象,云无心一直没有胃口,今日才算吃了一顿正餐。
待撤下残席已是华灯初上了,云无心屏退众人,盘腿坐在大床上,叹了口气,又到一日上课时。
今晚的课题仍然是尹陌离的独门内功心法,云无心对武功一窍不通。虽然有尹陌离强而有力的躯体,但是记不住穴位,记不住内力流向,即使尹陌离强逼也无用,记不住就是记不住,经常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来堵住他的口。
真不知道武侠中哪有那么多过目不忘,倒背如流的武林奇才。
尹陌离也怕她因胡乱修炼而引致走火入魔,所以讲解了两个晚上才真正开始修炼。
普通人求尹帅一顾而不得,云无心真是走了狗屎运。不仅占据了有利的躯体,还学会了尹帅独门的内功心法。
若是他日融会贯通,虽不能独步天下,也足以傲视群雄。一想到今后就能飞行绝迹,气撼山河,云无心豪气顿生,练得也比平日勤快。
真气运行两周天后,云无心感觉头顶有缕缕白雾透出。一时间喜出望外,看来已有所小成,正要加紧练习。
忽听心窍中尹陌离疾呼:小心。
云无心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看到一支利箭迎面飞来,速度绝伦,转眼已到眼前。
云无心心随意转,向右微侧,利箭堪堪擦着左耳飞过,钉入身侧床榻上。这箭矢极快,竟然将床榻都射穿一个小洞。若非尹陌离提醒的早,这一箭已要了他俩的命。
云无心尚在惊异,又有一箭射向喉间,速度更比第一箭还快。
眼看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她将手上的翡翠扳指弹至半空,“叮”的一声,短箭与扳指相撞,竟将扳指射成两半,依然箭势不减。
云无心无奈,运起神功护体,聚气与喉咙口,箭势强劲,竟然突破护体真气,眼看就要刺破喉咙,也不知哪里来的速度,身体向后一倒,避无可避之间,仰面躺倒在床上。
第二箭落下时正巧射在尹陌离的发冠上,又躲过一劫。
此时云无心已披头散发,拼命跳离软榻,大呼“救命”。
帐外之人显然未料到两箭不中,急躁中竟持刀闯入帐中,欲手刃尹陌离。
云无心情急呼救,连尹陌离所说都未听清,只见那刺客利刃迎面刺来,一时命不该绝,想起刚学的内功心法“气冲百会,凌虚御空”体内真气流转,自然而然地落在刺客身后的帐门前。
那刺客一击不中,又翻手回身刺来。
云无心情急之下,刚凝聚的真气霎时溃散,激荡的真气爆散,竟将云无心击得连胃里的银丝面都忍不住喷了出来。
银丝面带着尹陌离的真力,满头满脸地打在了刺客的脸上,犹如一场面条风暴,威力不亚于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那刺客抵不住尹陌离这绝世杀招,惨叫一声,捂着脸翻滚在地,抽搐了两下之后,竟然命丧当场。
云无心惊魂未定,刺客丧命之时,帐外已有人听到呼救前来救援,那几个冲到最前的人恰见到尹帅以口中暗器就将刺客击毙,惊羡不已,纷纷欢呼起来,相互传诵着尹帅的神技。
待看清那暗器竟是胃里翻出来的银丝面,那刺客脸色还挂着几缕未消化完的菜叶时,一个个胃里犯酸,忍不住干呕起来,好在没有当面干呕出声,众人忍得那是相当辛苦了。
尹原越过众人上前问安,见主人无恙,又去查看刺客的来历。
那刺客身着黑袍,脸上已被银丝面激得千疮百孔,看不清容貌,左臂上纹有狼吻,手中握着一柄朴刀,腰间还藏了一把连环弩箭。看那朴刀,竟像是尹帅军中所用的武器,想必是刚才到手,使用得不习惯,才会被云无心一而再再而三逃脱。
尹原沉吟了一下,就向尹帅禀道:“此人左臂上纹有狼吻,看装束,似是前年征战西戎之时,避走他乡的狼姆族首领辛厉,此番来此行刺,可能是为了报那灭族之仇。”
云无心躲过一劫,尚在庆幸自己高运,听闻此话惊怒不已。
这尹帅当得真是惊险万分,前年的仇到今日才报,那还有什么仇是没来得及报的?
原本以为一军主帅,必定有重兵守护,可是今天这个刺客,直接找到了中军帐,刺杀时还没有引起骚乱,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正觉不妥,忽然发现尹陌离竟然没有出声,如今是夜晚,他完全可以附身抵挡。可是除了刚开始一句“小心”,到现在都是云无心一人在搏命。
平日整我整得起劲,今夜怎么一声不吭?
想到这里,云无心皱了眉头,暗道:“尹大帅,你怎么没反应了?”
尹陌离的声音自灵窍中响起:“有阴人暗中作法,害我形神无法合一,如今神虚,需要修炼方能复原。”
云无心急了:“那你还要修炼几日啊?说好十五天后还我自由的,你可不许耍赖。”
得不到尹陌离的回答更显焦躁。
尹原看在眼里,只当他是思考行刺之事,便开口问道:“尹帅放心,贼人已死,属下一定加派人手保护主人安危。按说帐外有金银双甲,更有杨晨杨夜兄弟二人守护,怎么今日一人不见?”
云无心回神道:“不错,那金银双甲是被军师借去了,杨晨杨夜何在?”
“军师要金银双甲何用?”尹原奇道。他负责尹帅安全起居,如今刺客公然行刺,已是大罪,那守帐二人更擅离职守,他却丝毫不知。
“我请他二人是为了军事。”齐淮方微摇羽扇,进帐说道,“前日听了尹帅的话,我回去画了一张武器草图,因为所造武器体型巨大,不宜搬运,就向尹帅借了金银二甲。谁知竟然有刺客行刺,真是始料未及。好在尹帅神功盖世,区区小蟊贼不足挂齿,否则我便只能自裁谢罪了。”齐淮方老谋深算,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拍了马屁,又摘干净了自己。
“就算如此,军师借走金银双甲也需同我商量,我也好及时派人接替,万一尹帅被刺客误伤,这个罪名军师一人怕是承担不起。”尹原怒责道。
军师一人承担不起,军师背后之人怕是也承担不起。
“这么说来,军务之事,不应向尹帅禀告,而是应该先问过尹总管了?”齐淮方也不甘示弱。
“好了,不要再说了。”云无心烦躁地挥手道,“既然我没事,此事不必再议。先将杨晨杨夜找到!”
待众人散尽,云无心和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人影幢幢,暗叹做尹帅的不容易,只是不知道尹陌离如今恢复得如何。
若是再来一场行刺,只怕要命丧当场了。
恐怕到时候纵然天生我才,也未必有用?
天微微亮时,尹帅帐外突然起了一阵哄乱,将士的窃窃私语声,齐淮方的争执声,尹原的呵斥声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军医的叹息声交杂其中。
云无心听了越发烦躁,捂住耳朵面向里床,继续冥想:尹陌离的伤势似乎很严重,一夜都未说话,叫他也未理。
然而不知为何,连自己都觉得身困乏力。若非尹原每天一碗固灵膏,恐怕她也要像尹陌离一样只能躲回灵窍修炼了……
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的她还是现代装,蹦蹦跳跳地在竹林里玩耍,抬眼看见竹林尽头有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背影,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云无心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微侧了脸,轮廓鲜明,干净阳光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
云无心一喜,看着眼前的男子,伸出手去,可知幻。
然而那男人的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略微模糊,却古板严肃的老虎脸——尹陌离,从那不屑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此人的冷漠与高傲。
尹陌离冷眼看着云无心,慢慢地伸出黑袍下的手。
云无心尚未反应过来,尹陌离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刀已刺入她的胸口,再看那尹陌离竟又换了一副满脸面汤透着狠厉而不甘的脸……
云无心“啊”的一声尖叫,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深吸了口气,竟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