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乐县,王莽河下游。
隐隐四面八方皆被大批袁军围拢,左路军略微加快了行进速度,笔直朝大河行进而去。不远处的河对岸便是冀州魏郡,只要渡过大河进入己方疆域,这些袁军便再也无法构成威胁。
袁军显然同样知晓这一点,不过他们并没有太过着急。南乐并不是顿丘,顿丘境内有左路军新修的跨河大桥,但是南乐没有,王耀修桥需要时间,而那时袁军便将发动全面总攻。
为了这次会战,袁绍付出了太多,计划也数次差点流产,他绝不会坐视王耀就此离去,倾尽全力也定要吞下这路偏师。
……
“末将韩猛,拜见主公!”
“末将蒋奇,拜见主公!”
“两位将军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左路军后方三十里处,踏林坡。
袁绍翻身下马,亲手把两位风尘仆仆的心腹爱将给扶了起来。
世人都只知晓他喜爱颜良文丑,却不知道除却那几根庭柱之外,袁绍同样还有几员可以托以重用的嫡系大将。
韩猛人如其名,骁勇如颜良文丑,突出的就是一个猛。由他率领的骑军只会遇到两种情况,要么覆灭敌军,要么全军覆没。不过此将能活到今天,并且被拜为高级将领,便说明了他的胜绩要远超敗绩。
至于蒋奇,那就更厉害了。
蒋奇名声不显,不为世人所知,不过这其实有袁绍刻意雪藏的原因。
蒋奇是袁绍麾下的老人了,是在雒阳就跟随于他的旧部。早在起初袁绍还在何进帐下任职时,蒋奇便得到袁绍重用。此人精通军略,最关键的是其性格沉稳,遇事绝不会慌乱,颇有大将之资。
从某种角度来说,蒋奇比颜良这等上将不知要高几个档次。不过也正因如此,使得袁绍知其能而不敢用,故此蒋奇也就没啥名声。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高览文丑一众战将接连凋零,强敌在前,袁绍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压制能人?甚是看见韩猛蒋奇的面孔,便由衷觉得亲切感动。
“两位将军来的正好,王耀还没跨河离去,此次定要将其留下,告慰我军战死将士的在天英灵!”
紧紧抓住韩猛蒋奇的臂膀,袁绍面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滔天恨意。
该死的王耀,想要对外扩张大动兵戈无可厚非,可这鸟人偏偏还要自诩光伟正义,真是令人作呕恶心至极!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主公,不知此次计略由誰所献?”
蒋奇是个高大健壮的将领,此刻他眉头紧皱,英俊的脸庞上尽显不满。
究竟是什么样的蠢货,才会把埋伏地点选的这么靠后,袁绍这边又是无计可施到了何等地步,才会病急乱投医的依从此等计略?
辛毗呢?此人不是才思敏捷,为何未曾进行制止?
“怎么了?”
见蒋奇神情难看,袁绍怔了怔,缓缓道:“义渠,你在东面战场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子远的计策已经是最好的了。”
子远,许子远?这是许攸的计?
那难怪……
想想那说奸不奸,贪婪成性不三不四的许攸,蒋奇甚是连骂上几句的想法都没有了。
“主公,我军星夜疾驰而来,如今兵将疲惫战力大减,还请让将士们修整几日再发动攻势。”
听闻这话,一直处于沉默之中的韩猛皱了皱眉:“大军刚刚会和,我军兵力呈碾压之势,何不一鼓作气强袭王耀?我不是故意反对将军,我麾下的儿郎们同样是昼夜辛苦赶来,如果可以本将也希望先修整几日,可是须知王耀素来狡诈,夜长梦多啊!”
蒋奇闻言不语,甚至都没理会韩猛,只是静静等待着袁绍的答复。
他苦心操练士卒,将本部这三万兵马熬练捶打成精锐之师,可绝不是为了疲劳作战毫无意义进行消耗的。
“莒子无需担忧,我已经派出大批哨骑斥候,左路军又没翅膀,王耀再是狡诈也不可能让数万大军凭空消失。”
袁绍面露狠厉之色,咬牙道:“其要遁走必先沿河架桥,我知他手段颇多有迅速架桥的本领,但一点时间我也不会给他!待其靠近河岸,我军便会发起决战总攻!不过这不是还没到河么?既还有些许时间修整,自然要让兵将恢复战力,以全盛之姿进行决战!”
“诺!”
尽管满心想着一鼓作气灭杀王耀,但面对袁绍的最终裁断,素来也没人胆敢反驳,韩猛也只得抱拳应下。
与得令就走的韩猛不同,蒋奇没有挪动脚步,而是依据近期风声,朝袁绍询问起敌军的新式武器来。
虽然袁绍为了不打击大将斗志,不断刻意避重就轻,将那棍状武器往差了说,但蒋奇的脸色还是逐渐阴沉了下来。
“那棍棒其实就是以讹传讹,唬人的玩意罢了。”
“其声势浩大,可实际上就跟弓弩一般,拿盾牌就能挡住。相比于威力,其实此物的效用更在于打击士气,其声似惊雷,如果士兵们没有做好准备,胆气差点的甚至会被吓尿失禁。”
“不过只要做足准备,立好盾牌,坚信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就不会受到多大影响。”
拍了拍蒋奇的肩膀,袁绍语重心长道:“义渠,你一贯是本将军最为看重的得力干将,切莫要被些许流言就给吓到。左路军装配了新武器不假,但我们也有很好的应对方法,不怕他们的。”
“主公放心,末将绝不会畏敌。”
“好,那你便早做准备吧,决战就在这两日了。”
再次宽慰几句,袁绍便翻身上马,返回正在行进的军阵中去了。左路军的新式武器射程很远,保不齐狡诈的王耀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留下几个准头好的暗子,若给他暗里玩偷袭可就万事休矣。
在这种时候,只有位处军列之中,被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所拥簇,袁绍才能生出些许安全感。
“唉……”
望着袁绍策马奔走的背影,蒋奇便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哪里听不出主公在避重就轻?
往差了讲都说成这样,那新式武器的威能只怕真如传言一般,惊天动地且穿云裂石。
盾牌,真能挡得住么?
心念至此,蒋奇脸上便浮现出一层阴霾。这场战争太诡异了,王耀何人也?那是历来无往不利的常胜将军啊!
作为投身军戎的战将,蒋奇自然研究过王耀。他发现此人作战风格有些类似汉武帝的心腹大将霍去病,喜爱出奇制胜,讲究兵贵神速。
王耀爱搞小股精锐奇袭闪击,此次却是率领大军缓缓平推,这就显得很反常。再者,打着打着发现矛头不利了选择撤军也很正常,但既然要撤不说跑得多快,起码也要按常速吧?哪有此等龟速后撤的?
自己和韩猛的军队埋伏在老后边,只要王耀正常撤退,就是他二将拼了命的赶路那也追不上。说白了他们这两路军队此次能够适时赶到,与其说是不辞辛苦昼夜兼程,还不如说是敌军刻意放缓速度等他们赶过来。
几乎每一处都很诡异让人难以理解,每一个环节上似乎都有问题,这叫蒋奇非常担忧。他望向王莽河的方向,心绪已然沉入低谷。
明明己方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看起来还像追撵一般把敌军逼往天险绝境。一场处于绝对上风的围歼战即将展开,可自己为何如此心悸?
就好似不是他们这十数万人包围了王耀,而是王耀这几万人包围了他们?
决战即将到来……
究竟,是誰的战略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