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孤不过女流之辈,哪里担得起淳于大人这般低头认错。”
赵合德倚在刘骜怀里把玩着他宽大的指节,淳于长听了这不带感情的话,后背又是一层冷汗,尤其是当他发现皇帝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言阻止,甚至连个圆场都没打。
他这才意识到樊宫人那句“陛下都护不住他”竟然不是夸张而是写实!
“论公皇后殿下是大汉的国母,论私皇后殿下是臣弟的亲人,何况皇后殿下如今怀着陛下的子嗣,若真因微臣动怒,那微臣岂非是罪大恶极。”
“呵,淳于大人好伶俐的口齿,这话说得如此通情达理,孤若再计较倒显得蛮横无理了。”
“皇后殿下心胸宽广、通情达理,只怪臣弟轻信他人又不知轻重,虽是好心却干了错事,皇后殿下愿意指点臣弟是臣弟的运气,臣弟感激不尽。”
“怪不得陛下信任你,果真是个本分老实又讨人喜欢的……哎呀,你瞧,这怀了孕精神就是不好了,孤只顾着和淳于大人闲聊,都忘了叫你起来回话了。”
合德说着,伸手戳了下刘骜的胸口,嗔道:“陛下也是,怎么不提醒臣妾呢,万一让淳于大人误会,臣妾岂非又得罪人了?”
“子孺不是这样人,皇后你怀着孕难免精神不济,他怎么会计较这些。”
刘骜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顺着合德的话给了淳于长一个台阶下就不错了。
自然,像淳于长这样的小人的确不敢有什么怨念。像他这种人,畏威而不怀德。如果你表现出弱势和破绽,他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榨干你身上最后一点利益。
可若是你始终比他更强大,他就会跪在你的脚边向你摇尾乞怜,做你最忠心的狗。
之前,赵合德故意让樊宫人拿着重金,又诱之以利让他主动劝说太后,同意立合德为后。
这之后,渐渐得势的淳于长果然就忍不住露出他贪婪好色的本性,在得手了许谒之后,自觉许娥这个从前风光的皇后也是手到擒来。
这些面对男人总在精神上弱势于他们的女人给了淳于长更多的自信,以至于合德只是跟他打了个照面就看清了他眼中令人作呕的猥琐神态。
原以为他还真无法无天了,却没想到还是怂鳖一个,这会儿又做那副哈巴狗的姿态来了。
合德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淳于长察言观色,立刻拱手道:“时候不早了,微臣就不打扰陛下和皇后殿下了。”
刘骜一心系在合德身上,闻言摆了摆手:“退下吧。”
一旁的合德倒是接了话:“之前多谢淳于大人仗义直言,樊宫人替我好好送送淳于大人。”
淳于长忙弓着腰道了两声不敢,又跟着樊宫人一道出了大殿,樊宫人一路将他送到长廊边,从袖口掏了枚金饼塞进淳于长手里。
他哪里还敢再接,慌忙摆手:“樊宫人这是做什么!”
“大人不必担心,这的确是我们殿下的谢礼,另外,也是殿下合作的诚意。”
“……诚意?”
推拒的手一顿,见樊宫人神色不似作伪,半推半就还是揣进自己兜里。
“今儿咱们殿下在陛下那儿的份量,想必淳于大人心中也有数了。”樊宫人见淳于长心有戚戚地点头,细细说道:“但其实,我们殿下心中一直怀有忧虑。”
“皇后殿下还有忧虑?”
眼见对方不信,樊宫人更加诚恳:“我们殿下说了,您是个有抱负有远见的大才,可您瞧如今在前朝又有多少位置能供您施展才干呢?”
“而我们殿下,固然如今赵家也渐渐起来的,但和高氏一族比起来,想必您比我们更清楚之前赵将军参奏王侍郎的结果。”
这淳于长自然知道,他甚至还与高家几个交好的表兄弟嘲笑过赵克那个有勇无谋的蠢货,若不是他妹妹被皇帝宠幸,得罪了他们王家,哪里活着的可能。
就是现在他待的边塞也有王氏安排的好事等着他呢。
“昔日陛下登基,多亏了高氏的支持,可来日……届时仅凭一个赵家,您肯定比奴婢更清楚其中的利害。”
淳于长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可心中的怀疑却更加大了:“皇后这胎还未生下,男女都未可知,她考虑的是不是太早了?”
“欸~正是要让淳于大人好好考虑,咱们殿下才早早表现出诚意啊,何况且不说这些,未来在宫里,咱们可还有相互照应的时候呢。”
樊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素手指向长秋宫的方向:“淳于大人什么也不必做,只要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能及时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殿下就感激不尽了。”
“原来如此,殿下既有所托,我本该竭尽所能,只是你也知道,其实我说到底是个外男,且皇太后和大司马更信重王家人,贸然打听只怕……”
淳于长嘴里说着为难,手却拢在一起揉搓两下,暗示的相当明显。
樊宫人心中不屑,面上却笑容好爽,右手一掏,又是一块金饼到了淳于长手上:“这有什么,殿下说了,千金买骨再所不惜,像淳于大人这样的人才自然更不能薄待。”
“……唉,其实我们殿下也知道您不容易。虽说您与皇太后那是正经的两姨表亲,可耐不住人家更信同族,有那真正好的官职都可着王氏自己分了,哪里能想到您呢?”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有从龙之谷功的是王氏,人家又是正经外戚,自然威风。”
樊宫人眼看淳于长的眼中不甘和欲望越来越浓烈,声音也跟着越来越轻。
“若是日后淳于大人能有这份功劳,那才光耀门楣呢,到时候想要什么没有?自然那群眼高于顶的王家人,也只能仰仗您的鼻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