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被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惊醒,陵容脸上还带着困顿的神色。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中波光粼粼,有些迷茫地自下仰视着面前的皇帝。
胤禛伸手,下意识地揉了揉对方飞红的眼尾,只觉得她这样看着自己,更显得楚楚可怜。
陵容忙要起身行礼,却被胤禛一把按住。男人坐在榻边,将垂下来的毯子轻轻拽了拽,“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便免了,朕就是来看看你。”
“多谢皇上关怀。”陵容说着,眼里却有些担心,“皇上也要保重身体,臣妾瞧着皇上似乎憔悴了不少。”
“只是近来前朝事多,朕难免有些疲累,不妨事。”皇帝轻轻抚摸她的小腹,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情:“快四个月了吧?”
“是,再过几天就满四个月了。”陵容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到时胎像稳了,臣妾就能出去透透气了。”
“以防万一,若是无事还是待在承乾殿更安全。”皇帝却有些不赞同,“朕已经跟皇后商量了,为保全你和孩子,已经免了你的请安。就像之前怀着骅儿一样,只管安心在宫里住着。”
陵容闻言有些低落,但还是点了点头:“臣妾都听皇上的。”
“等朕忙完了这一阵,就带着你去圆明园避暑,可好?”皇帝揉了揉她绸缎般顺滑的秀发,看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出了承乾宫,皇帝正要回养心殿,却听苏培盛道太后请他去一趟寿康宫。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胤禛起身便看见太后有些虚弱地坐着,见他来忙让他坐下,言语中满是关怀。
“儿子身体无事,倒是皇额娘瞧着气色不大好,没有让御医好好看看吗?”
“哀家这是老了,御医能治病,治不了命。”太后笑着感慨了一句,见此时气氛还好,才斟酌着开口:“何况这些天哀家听宫里头这些风言风语,也难免觉得头疼。”
皇帝原本柔和的眼神一顿,虽然仍不露声色,但心里的防备既起,周身的气势自然也为之一变:
“那些流言竟然都传到皇额娘这儿了,还是有谁扰了太后的清修?”
“这些流言越演越烈,何须旁人再说什么?”太后摇了摇头,“这些话,虽然多是虚言,但说到底还是懿贵妃不能劝解皇上对六宫一视同仁,致使六宫失和。皇上若真为她好,就更不应该偏宠太过。”
皇帝拨弄着手中的十八子,眼神逐渐深幽:“皇额娘就只是要说这个吗?”
“哀家是太后,自然说得都是后宫之事。”
“如今,这事儿已经不单单只是后宫嫔妃争风吃醋的小事了。”皇帝淡然开口,言语中却隐含雷霆之势:“前朝不知有多少人,借着这些魑魅伎俩生事,更有一干汲汲营营的小人妄图以此牟利。”
“皇额娘觉得此事因懿贵妃而起,却不知道是因朕而生。如今前朝风波不停,幸好她一直安分守己待在宫里,身边人也还算得用,未曾让后宫这些荒谬之言污了她的耳朵。”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笑了下:“皇帝这样说,倒是哀家委屈她了。”
“儿子并非此意。”皇帝并不看她,只微垂着眼睛,言语中听不出什么情感:“只是这事说来,皇后也难辞其咎。管理后宫,竟仍由这样的言论肆意开来。身为皇后,连自己份内之事都做不好,实在让朕失望。”
“皇后,的确没能料理好此事。只是她身子不好,难免精神不济……”
“太后说得是。说来若不是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朕如今就该料理朝中剩下的那些妄执恩宠之辈。”
皇帝说着,抬头看向了他的生母:“如今却不得不先将此事暂缓,倒给那些人喘息之机了。”
“……既然如此,皇上倒可以趁此料理了那些人。”太后看了眼皇帝,下意识撇开了目光,“前几日隆科多送了些补药,哀家才想起他早已年老,皇帝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倒不如让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皇帝听到这儿,便懒得再继续说下去,只淡淡道:“皇额娘为隆科多着想,他却未必愿意。朕在养心殿还有些折子,先告退了。”
“也好,回去路上让下面人小心些。”
等皇帝走后,太后才微微放松了身体,眼中充满忧虑:“竹息,你说皇上是不是对隆科多起了杀心?”
“太后别多想,隆科多大人又不像年羹尧那样跋扈。”
“可他却比年羹尧更大胆。”太后虽然嘴上说自己只关心后宫,但对前朝如此的情况也实则一清二楚。
正因为明白这些事已经踩在了皇帝的逆鳞上,她才会因为皇帝隐隐约约透露出,此事有隆科多的参与时如此失态。
想到皇帝离去前那一眼,她只觉得一颗心坠得难受。
………
“你说皇上去了承乾宫,出来时面色如常?”皇后取了头上的发簪,原本不虞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之前皇上气势汹汹来她的景仁宫问罪,直言自己能力有限就已经够她感到屈辱了,没想到这些流言加上立储,都不能动摇皇帝对安陵容的宠爱,这就更让宜修嫉妒愤怒了。
剪秋将她的发髻散开,轻手轻脚给皇后通起头发,“是,奴婢亲眼看见,皇上出来时不仅面色如常,方才从太后宫里回去后,还赏了承乾宫许多珍玩,苏培盛亲自送去的呢。”
“没想到往日竟是我小瞧了她。”皇后拨弄了下手腕上那对手环,看着镜中自己的白发,叹了口气:“只可惜她就如当日的甄嬛一样,被皇上关在深宫,都不知道家人如今的境况。”
“娘娘说得是,听说她父亲本就还在病中,听闻此事如今已病得起不来身了。还有她那个弟弟,自然也不敢上朝。如今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呢。”
“真是可怜,可惜皇上既然下旨,本宫自然要严查宫中流言,也不能再告知她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