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雅从学习小组回到家时,家里空荡荡的,没有饭菜香气,也没有清洁剂的味道。
“我今晚出去吃,不用给我带饭。”
贴在冰箱外的小纸条这样写着。
孙雅于是放下背包,将枪从包里拿出来别在腰带侧边,掏出手机联络了他们社团的技术支持。
“石海,我爸失踪了,帮我查这边的摄像头。”
石海好像在捂着话筒,他声音细弱,小心翼翼:“我现在不方便啊,不然咱们报警吧。”
“报警?那要浪费多少时间,我爸可等不……”
“喂!沈警官!我要报警!”
“……”
“有人失踪了!”
孙雅下意识把手机拉远:“……你进局子了?不会连累我们社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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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赵央收到了杜雁函发来的照片,这个男人拍起照来和他做人一样粗糙,靠得极近的死人脸,背景里仿佛散发着臭味的路过尸体,不小心按到拍照键拍到的地上聚集起来的马陆……
“哕……”
强忍住不适感,赵央钻到后车座上脱下外套夹在窗户上堵住了靠案发地的那边窗子,专注研究起这几张照片来。
就假装在看网剧,就假装在看犯罪片——
这样念叨着,赵央总算能忍住恶心,关注起照片里的细节来。
女人的死因是中毒。
对于刚刚中过毒的人来说,她的表情实在是安详得有些过分了,不说自杀与否的问题,毒药就是会让人产生生理反应,或蜷缩肢体,或口唇发紫泛白,或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几乎可以想象,在她死亡的过程中有人一直在看着,直到她断气,又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其处理成安稳的样子。
而女人的丈夫,和她一起作案三十余年的犯罪拍档是如何选择了新人而放任她去死的呢?
赵央感觉脑子卡住了,他可以理解故事里存在一种随便讲讲话就能获取他人信任的人,但这种信任会否有些离谱?
根据桌子和碗柜的痕迹就可以看出来他们相处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星期。
还是说他的思维还是太善良了,不该以正常的道德水平揣测这些法外狂徒?
碗柜上只有一个相框,但在下面可以找到被剪碎的女士这半边的结婚照。
根据之前的案件,上面的照片都是找齐了家人之后再拍的,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据点的样子,结果却只有一个男人呗认证为家庭成员——
不应该,绝不应该是如此。
“也许第二个家庭成员是这对夫妻的下手目标。”
与此同时,杜雁函正坐在尸体的对面,双手搭在桌面上,模拟着犯案场景。
现场被处理得很干净,不止是这一处据点,而是除了都发酵了的地下室内,整个屋子内外都被清理过。
不清楚他是用了什么道具,但鲁米诺居然也照不出“屠宰场”的血迹,要不是有一位嗅觉敏锐的警员找到了地下室,大家都要认为这只是普通的老夫妇的家。
若说他受过专业的化学教育,那也不应该。
因为他并不知道现在收集指纹的手段已经大有进步,清理的目标仅限玻璃、光滑木板和血迹而已。
论善后,他的专业度完全比不上成英。
这也是他们诡异的主次关系的证明,下位者的弟弟成英并没有对其他家庭成员教授知识的权利。
“我”在家庭之中是至高无上的。
驱逐不合格的家庭成员,寻找合格的家人,为家庭定下规则,被抛弃的家人会因我的轻视而疯狂,因为他们不仅是我的孩子,还应该是我的信徒。
所以当我要这个女人去死的时候,我并不需要找到什么理由。
为什么,我为什么如此自信,如此笃定……
我一定有一个百分百可以确定他们视我若神的办法。
比如……
比如一个系统。
杜雁函呼吸急促起来,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赵央的特殊之处。
从腹中吐出的子弹,顷刻痊愈的伤口,死而复生更改思维的能力——
更改思维。
是了,就是这个。
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楚鄂传来的信息,为什么赵央会引起黑道的注意,为什么有层出不穷的刺杀。
因为系统,本就是黑道决定地位的一环,在那个地下世界的塔尖上,系统的存在并非是什么秘密。侠客道的创始人,赵央,这个作案地跨越甚广的犯人,他们并非是独特的存在,而是这个世界的反面。
杜雁函压下自己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不知道这个犯人可不可以死而复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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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雅骑着小电驴风驰电掣地来到了太甘区的代表建筑,虽然不再使用却依然屹立成地标的“彩虹赤道酒店”,一个呈现H型,中间的连接桥是彩虹色的特殊建筑。
它被废弃的原因很简单,它太高了,太大了,一层可以租出三个办公室,每天每层能发生一件大至谋杀、小至盗窃的案件。终于在某次扫黑一口气抓走了大半租户后宣布破产。
因为地处市中心,爆破拆除的代价更大,所以现在网上依然可以看见网红来到彩虹步道打卡的照片。
人们可以随意从左边楼房进入,右边楼房已经被在本地很活跃的小帮派占领,没人知道他们真的叫什么,但因为成员大多是流浪汉被称为“丐帮”。
孙雅在大一做社会调查时就和他们打过交道,虽然那时候是社长石海带她来的,但她也不怵和这些人接触。
很奇怪,他们没有家,却比大多数有房子的人还平和。
不过孙雅这回并非是来找他们帮忙的,她的目标是那个很多人来打卡拍照的彩虹步道。
楼里早停了水电,她需要徒步爬到29层后撬开侧门才能到达目标地点。
或许对方认为这样的运动强度会让她无力抵抗,但她从小就练体育,在某个精神变态的教练手下近乎疯狂的训练时,别说爬楼了,跳楼都有过——自己背着跳伞装置爬到顶楼再跳下来算作一圈,跟他睡的跑一圈,不跟他睡的跑五圈,钱也不给的跑十圈。
然后孙雅在跑了一圈后误伤了教练的命根子,手里拿的保温杯还不小心从楼上掉下来打断了教练的腿。
她在楼下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那个短信。
“这个男人在我手里,如果想要救他,就到这儿来。”
短信里没有提到报警与否的问题,好像对方毫不在意。
对方并不打算放人,只是想把自己引过去杀死。
孙雅对此再清楚不过。
但她不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