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雁函在此期间一言不发，面色从容，一派让自己“学徒”放手去干的架势。
辛炳志对此不知可否，他当年也选过一个学徒，可惜警探的工作不是谁都做得来的。到现在，这个由警探选警探的制度几乎是名存实亡，如今登记在册的唯有楚鄂一人是通过做学徒被选上来的。
也许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些不同之处吧……
至少他看起来很壮实，不至于在和犯人的搏斗中死去。
赵央虽然对藤光市丛生的犯罪、离奇的制度和该死的舆论氛围深恶痛绝，但他此刻却喜欢上了这种在人前出风头的感觉。
就像他之前在心里找尽了理由非得去拉住杀车站站长的凶手时一样。
这种热血沸腾，实在是有些让人上瘾。
难怪那么多故事里的侦探热衷于一步步抽丝剥茧，而非一来就直击要害。
“你刻意在饭点之前将摄像头破坏，为的就是让人以为犯人下毒的行为是可以被监控发现的。但实则不然，你所用的道具再简单不过了。”
夏耀的眼神阴冷下来。
在警探做出推理时不要打断才是大家默认的规则，他很想出言反驳，但又觉得等对方全都说完再找破绽更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这时候打断几乎就是明牌告诉大家他心里有鬼了。
赵央不知其中关窍，毕竟上回在铜关区可是被老板怼来怼去的。看夏耀不说话，他也只当自己是说准了。
“你的确有亟待完成的文书工作，但那只不过是你拖延以后的结果，因为你要晚到食堂才能顺理成章的晚走。”
“辛警探每周会请沈警官去开会，每每这时他都会来得很晚，且他还有每餐吃水果的习惯。”
前者沈经自己提过，而他吃水果这事儿则是赵央自己观察到的。他都已经混得和食堂阿姨熟络，苹果表皮有些溃烂都要拿一个了。
赵央都能想象到某次沈经夸赞托盘上都是好果的时候被阿姨听见，才被科普了一番剩下的是去做罐头这事。
“他的这点习惯实在很好拿捏，因此你决定就在水果上下毒，因为托盘是敞开放的，不像馒头那边还要打开柜子弯腰去拿，还有反毒到自己的可能。”
“你的作案工具我想应该是一个小容量的喷雾瓶……”
夏耀听到这儿，终究还是忍不住辩驳起来：“你怎么能假定毒物是液态呢？鉴定结果还没出来吧！”
赵央被噎个正着。
对呀，自己知道只是因为网上查到的除虫灵是液态，但目前来说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自己只是食物中毒呢！
“口舌麻痹，四肢僵硬，腹部绞痛，”杜雁函犹如神兵天降，他举起托盘倾斜下来，水在转角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清澈水洼，“没有任何一种食物中毒，会呈现这种症状，除非他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事实上他只吃了一个苹果。真正符合这个症状的，相信大家也都遇见过，是农药中毒。”
辛炳志摸摸下巴：“农药中只要接触小伎俩就足以致反应严重的有两种，一是除虫灵，二是杂草净。”
赵央只能乖乖闭嘴，毕竟他对这边的农业科技不太熟悉。
“这两种不论是哪一个都是液体。”
辛炳志此刻的脸色已经古怪起来，他看向赵央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有点像在看高达。
“开什么玩笑，这两种农药毒性多强大家都很清楚，可这位赵先生不是根本没有去洗胃还活得好好的吗？”
杜雁函点点头：“他昨天中了枪，今天也还活蹦乱跳，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比别人命大。”
赵央撇撇嘴，感觉不像被夸了。
“咳咳！总之，你利用最后一次打饭的时间用喷雾瓶将毒物撒在苹果上，然后吃完饭离开食堂，去卫生间整理衣物、洗手、喷香水。”
“但你依然不放心用洗手液清理后是否还会有毒性残留，因此这么长时间你的手从未触碰过自己的脸。”
夏耀不慌不忙：“很精彩，你说的手法似乎的确可行，但办案是讲究证据的，我生性爱洁，难道你还硬要我像某些人一样把手指塞进嘴里吗？”
被无关cue到的佘珙一抖，咬手指的力道更大了。
要是在剧集里，赵央这时候显然问他敢不敢这么做他就会跪地忏悔起来了，但现在显然不行，他没有这个权利。
真正能拿捏住他的只有证据。
喷雾瓶会在哪里？
“怎么回事啊，说得有头有尾的，夏耀怎么会干下药那种事儿？”
“人家是警探的学徒，你小心点说话。”
“又是个关系户……”
周遭人在长久的沉默之中小声的议论终于给了赵央灵感。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陷入了误区，以为所有的搜查、搜身都是尽心尽职的，被排查了的地方一定没有问题。
但夏耀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他和其他警员的关系亲近，且最初并未将案件性质定为谋杀，搜查时当然不会十分尽心。
搜任何地点都有摊上个尽职的警员的风险，唯独一处是夏耀肯定能把握住的！
“我不需要你做出这种自证，真正的证据其实就在你身上。”
“搜身已经做过了，你没资格……”
“有没有资格你最清楚，现在案件性质已经变了，我有权提出进行二次搜身。”
夏耀攥紧拳头。
赵央屏息静气。
食堂鸦雀无声。
“我想大庭广众之下搜身也未免太过，不如这样，”赵央幽幽地说，“你把制服外套脱了，我只看你手里——”
“小心！”
沈经甩来桌垫挡在赵央头上，辛炳志飞来一脚将夏耀手上的药瓶踢掉，众人一拥而上该制住凶手的制住凶手，该处理危险品的处理危险品。
“你为什么要杀沈经？”辛炳志开口问道。
“为什么？他故意把菜汤洒在我新领的制服上！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沈经表情迷茫，他甚至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
“哈，不记得了吗？高高在上的警探搭档？我可是一直记得！四月十六日的十一点十九分——”
赵央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从沾了毒的橡胶桌垫下面钻出来，小心翼翼躲过上面还在滑落的除虫灵，默默退后观赏起了凶手的表演。
“你把油焖茄子的汤水洒在我的胸前，然后假惺惺的道歉，哈哈，真是可笑！道歉有用的话要我们警察干嘛！”
“……”
赵央实在很难想象这个问题道歉没用该如何处理。
正当此时，旁边一直发着抖的佘珙突然将手插进衣兜，当此之时，赵央立刻出手将佘珙的双臂别到身后，他口袋里的折叠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央得意地笑起来，朝杜雁函一挑眉：“我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